他正打量着,巧姐也鼓足了勇气细看他一回,见劈面的男人反正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倒是一表不凡,丰华俊朗,且端倪之间秀色珊珊,柔情款款,真如姥姥等人所言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又瞧了他的打扮,大抵是这两日回寒,外穿的是翠蓝扣绉皮袄,加一件青莲色洋呢棉半臂,腰间坠着大红缎绣岁寒三友的荷包,垂着洒金的流苏穗子。头上未见戴帽,单束了玉冠,脚下登一双粉底皂靴。余光不免又瞧向他身后,临窗一个窄榻,铺着绣花炕垫,中间放一张文竹小炕桌,两边是大红绣花盘金坐褥。地下铺着栽绒毡子,暖阁上挂着月白湖绉绣满了折枝梅花的帐子,里边锦衾、绣被、鸳枕一应俱全。又有一个紫檀架上,放了一座千岩万壑白玉山,戈窑盆里种着两盆水仙,堆着些文石。窗前花梨小方桌上摆着文具,两张花梨椅上铺着宝蓝刻金椅垫。清幽当中不失豪贵,高雅之余又添墨香,光看这些,便知这位周公子是个不俗之人了。
到了翌日一早,板儿不到卯时就起了身,换好了衣服。因没看到巧姐出来,便将缸里的水都挑满了,又替狗儿佳耦烧水做了饭。忙活完这些,巧姐才穿戴整齐,跟着青儿到棚子里吃了些饭,又听姥姥和狗儿佳耦再三再四的嘱托她出门的事件,才和板儿一块儿往周员外庄子上去。
刘姥姥坐在炕上听完巧姐说的话不免有些傻了眼,本来只觉得是他们闹着玩的,却不料是要替巧姐出去做伴读筹算来的,一时内心转不过弯来,攥了巧姐的手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又是闹得那一样呢?我们家住了不好么,如何要去周老爷家了,还是去给大爷做的伴读,你是个女人家,那里能成日跟小子们在一起的事理?再者,昔日你在家的时候也是仆佣成群的,虽说现在家业残落,但姥姥这里还养得起你,决计不能让你堂堂一个侯门蜜斯去给别人端茶递水的服侍。快把这个动机撤销吧。”说着转头又啐了板儿道,“好胡涂的混账东西,我说歪喇里你们如何想起来如许打扮女人了呢,本来打的是这个主张。你每日跟着那福大爷转悠,那是你的造化,但是女人和你不一样,她是甚么身份,你是甚么身份,那小福大爷凭他如何繁华,也高不过女人头上去。今后再要我闻声让女人出去伴读的话,细心你的皮。”
兄弟两个一起走来,固然板儿故意起早避开亲邻,仍然有夙起做活的碰到他们,笑着问是谁家的小子。板儿只得遵循之前说的,谎称是远房娘舅家的弟弟,跟来小住光阴。世人也不疑有他,见巧姐乖顺懂礼,逢人就跟着板儿问好,模样生的讨喜,多夸奖不已。
周福襄昂首望去,果然看着板儿身后跟了一个年青的后生,衣冠整齐,举止静雅。又看他长相,直如初日英蕖,晨风杨柳,竟比之前所见过的统统男儿都要超卓。
青儿和板儿真就笑的都叫了巧姐一回巧兄弟,巧姐亦是拱手抱拳回礼,逗得大伙更加欢乐,忙忙的备下酒菜,权当为巧姐庆祝重生。
周福襄也才起了没多久,正由小厮们服侍着洗漱,传闻板儿带了人来,想到或许就是昨日他口中说的阿谁弟弟,忙叫人请了他们出去,本身也从速清算了衣服,站起家迎上去。
周福襄小声念了一次,笑道:“那么,今后我们便以表字相称,也别叫我福大爷了,叫我雁卿便可。”
板儿内心的石头落下了地,也感觉巧姐扮上男儿益发都雅,喜得眉眼带笑,直走到庄子里,通报了门上的小厮,说带了家中的弟弟前来见过福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