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襄笑说好得很,又问了清客们几句,巧儿跟在身后,抬眼觑了周老爷一面,见他面堂巍峨,眉宽目广,是个气度豁达的模样,待人又甚为和蔼,一见他便笑问周福襄道:“这位便是那日你说的新请的伴读吧?看年事,倒比你小了好些,我们正不知书读的如何,今儿你们一起过来,趁着相公们都在,便考你们一考,不知使不使得?”
那人嘲笑道:“如何无连累,虽说朝廷三番五次命令莫议国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今因事事躬亲,诸事劳累,身材已经大不如前,膝下又皇子浩繁,且东宫空悬,若在这时考进了举人,入朝为官,势需求看准方向,择主而事。万一谋算不周,待到别人之主即位之日,岂不就是本身命丧之时?”
周福襄也觉方才一通诗词累的脑筋疼,这会儿倒也不跟他争论,任由小厮们上来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送往东面周夫人那边。鹿儿带着巧儿跟在他身后,亦是往周夫人这里来。
周福襄因深知巧儿脾气傲而不桀,且爱护他博学强识,便笑道:“没甚么使得使不得,父亲要考尽管出题便是。”
周老爷并相公们都笑了,道:“你这会子竟更加大胆起来,平常传闻要考你,总吓得避猫鼠普通,可见这些日子是读出些事理来了,以是才不怕的。”
周老爷惯爱明哲保身,且从未入京为官过,于国事并不甚通达,听那相公讲到这里,深恐惹来费事,忙摆手说倦了,不欲他再说下去。转头看着周福襄和巧儿都低头站在那边,便笑道:“想必你们两个出来这么一会子也累了,外头暑气未消,就不留你们跟着我们这帮故乡伙闲逛了。”说罢,叫了台下的侍从道,“大富,送哥儿去太太那边玩会子。跟太太说一声,哥儿的功课我已经考过了,今儿许他半日的假。”
正想着,前面已然就是周夫人的配房了,夏季酷热,丫环们无事早已寻阴凉地儿躲出去了,屋子里只要青苹雪梨红樱等几个大丫环在,又有两个小丫头抱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替周夫人扇着风。
那人点头道:“恰是。这事还得畴前一年内阁学士刚正清去江、浙两省主持乡试提及,只因他以诗经里的一句诗为题,犯了上讳,以大不敬之罪入捕,不久即死在狱中,连累支属。浙江考生因遵守一日为师毕生为父之义,前去记念,让朝廷查探出来便以此为由停考浙江一带文士乡会试,有此激发浙江文士掀桌拍案,号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欲要肇事造反。昔不时任九省都检点的恰是贾史王薛四大师中的王子腾王大人,因这一案连累众广,阵容浩大,竟至轰动朝廷。幸亏王大人一力弹压,才将浙江文人兵变之事毁灭于无形,到厥后便一起高升,官至内阁大学士。谁知这一年,任浙江总督兼巡抚的卫大人被朝廷派去江浙两省观风整俗,体察民意,见浙江文士多有改过,便替浙江文士说了很多好话。当今一见奏折大喜,很快就命令规复了浙江文士的乡会试,为布衣愤,便以王子腾当年办事不力,黜其职位,入京检查,此为其一。其二,宫内出身贾府的贵妃娘娘先时无病而殁,当今感其贤德淑良,一向念念不忘,只恨贵妃未曾怀有龙嗣,没法在百年以后迁入太庙,便欲将皇八子记入贾贵妃名下,以示隆宠。不料皇八子的母家闻听此事,竟在城外与贾家闹了不镇静,更是掀起贾府陈年旧事,本来外戚霸道都是朝野皆知的事,但因为在两府争闹不休之际,皇八子竟然无端猝死,当今痛失爱子,愤激当中因而下旨查抄两府,按律措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