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已经攻陷黎国大半城池,作为黎国都城的黎阳城,氛围压抑而沉重。灾黎越来越多,朝局也越来越乱。
垂垂的,跟着那种如坠深海,隔断统统声响的浮泛感受渐渐消逝,利刃相接的刺耳声,箭矢的啸鸣声,都由远及近,猝不及防地钻进方叶的脊梁芯子里。
它的目标是方叶。
敌众我寡,她往那里跑?方叶松开抱着男人脖颈的手,寂然委地。那些箭立即改了方向,往男人的脚下射来。
这是那里?他是谁?
方叶的脑袋一下子懵了。
当方叶再次醒来,浑身麻痹不堪,却不是那么痛了。她四下一望,发觉本身躺在枯燥暖和的床铺上。
男人脚步盘跚,方叶在他怀里幽幽醒转。
他在等着她死,等着全部方府的毁灭。端国方国公府,传承二百一十三年,终究走到了绝顶。
方叶重重跌落于地,痛感麻痹了满身。她奋力偏头,看到男人与两个高大的身影缠斗在一处,你来我往,各种招数的名字在她心中一一闪现。
初夏的天尚带着春寒的湿凉,潮润的氛围里除了淡淡的花草木香,还躲藏着浅浅的血腥气和腐臭味道。
“子笙……”方才助阵的蒙面人脚步踏实地跑来,一瞥死死支撑的郑骏,上前抢过方叶,“往南走!”
方叶的目光从枝桠富强的老树上挪到头顶。那是一个披头披发的男人,他模糊可见的半边面庞上尽是血迹,葛麻的圆形领口已被血水渗入,脖颈处暴露反卷的皮肉,血还在往外渗。
她细心看着右手腕。这果然不是她的手。她的手腕上应当有一朵梅花的。那本是她初度代替阿兄上疆场,杀死敌军的勋章。阿兄心疼她受伤,她便特地将阿谁伤疤纹成了梅花模样,以安抚阿兄。可阿兄晓得后,只是感喟。
“子笙,快,往山上跑!”男人内息渐弱,汗充满额,“这是独一的朝气,快……”
黎阳城全部覆盖在傍晚中,炊烟渐起,孩童哭闹的喧哗让这座城池有了些许活力。
她摸索地活脱手指。不可,这具身材过分衰弱,她底子没法节制。
男人不敢再分神,冷厉的嗓音里尽是焦心:“我带来的人死伤殆尽,他们的死,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里。只要你能逃出去,他们就不算枉死!”
方叶艰巨地双臂撑地:“你若不走,死的就不是我一小我了!”她沉着地望着劈面岿然不动的黑衣杀手们。
呵,她真傻,她觉得他是至心,本来都是谎话。她万不该信他,也万不该压服全部方家站在他那一边。狡兔死,喽啰烹,她果然还是天真了。
郑骏略一游移后,抱紧方叶回身朝院外逃去。身后氛围却传来非常震惊,一道锋利而暗含杀机的锋刃朝郑骏掖下攻来。
劈面是几个只暴露眼睛的黑衣人,和四五个安闲射箭的弩手。那些人浑身披发的冷意让方叶敏捷做出判定:“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快走吧!”
方叶恍然。本来她才是弓弩手们的目标。她用手撑着地,从箭缝里朝向劈面望去。
仿佛笃定他穷途末路,那些追击的杀手们不再往前,任凭弩手们一箭接着一箭,毫不断顿地射着。
一只羽箭蓦地穿透她半抬的右手,将一簇血溅在中间粗砺坑洼的石道上。
男人面前闪过一张酷似方剂笙的脸。她说,郑骏,求你,必然要救出子笙……
郑骏反应机灵,借前仆之力将方叶平平扔出,脚尖轻点,身躯在空中扭转,手上大刀毫不踌躇刺向身后。
方叶听不到一丝声音,入鼻是铁腥浓厚的血气,天气渐暗,却能看清直插云霄的细弱枝桠。她有些茫然,眉心蹙起两道浅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