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绛扭捏不肯叫,她透过卫千总的臂缝冷冷地朝墨华看去。若没记错,他应当刚满双十,比起八年后的墨爷,少了霸气,多了青涩。
唱着唱着,歌女垂了泪。茶肆掌柜愤怒,说他故意给她饭吃,她却在高朋面前绝望,当即要将她赶走。卫千总出面替歌女说了几句好话,又给了赏银。
“傻丫头,你忘了这是爹刚收的干儿,还不快叫声‘墨大哥’。”
在屋里安息半今后,卫绛出了门,她想去见一下宿世素未蒙面的周姨娘。拐过回廊,下了楼,就见南边窗户下有个女子正打扮。她看来三十几岁模样,鹅蛋脸,单凤眼,皮肤就像刚出水的豆腐白得发亮,自是老得黑黄的李氏比不上的。
熟不拘礼,没想墨华与卫珍儿已到这般程度。
娘亲让她别记恨爹,卫绛却忍不住恨上了,俄然之间他变得和那些男人一样可爱,她临死前曾想过,如有机遇,定会去好好爱一小我,但若全天下的男人都如此薄性,她甘心不要去爱。
自那今后,卫千总每次路过九重山都会去茶肆,听她唱几曲,交来回回听了几十只曲子后,他决定将她带归去。
卫绛惊诧,满身像被上过浆没法转动,她以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人正走过来,眉眼弯起,唇角含笑。
卫绛不想认他,但卫珍儿这般一说,真叫她骑虎难下。待腮颊微凉,卫绛又瞥他一眼。他的笑轻浅,眼色锋利,仿佛一刹时全都看破。
实在推人也得讲究,推得重了伤筋动骨;推得轻了,不痛不痒。周姨娘吃她这一推,人今后倒去,幸亏身后有墙,她没倒在地上,但也磕得不轻。
“你爹带返来个女人,长得斑斓,从明天起她就住在我们家了。对了,她姓周,你叫她周姨娘。”
卫绛两脚乱跺,率性地建议小儿脾气。她用心让周姨娘尴尬,也使卫千总难堪。
周姨娘微怔,转眼又暴露镇静,仿佛像是被人看破苦衷,心虚地想要躲藏。
毒杀他的那刻历历在目,现在他活生生地呈现在这儿,就像讽刺她六年的辛苦。
她唱了几十只曲,娘为家劳累几十年,孰轻孰重?想着,卫绛松了食指,悬于其上的胭脂扣一下子飞出去,从二楼落到天井中,“啪”的一声,摔坏了。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月。
这口气是替娘出的,娘不敢撕周姨娘脸,她敢!花楼里的贱人碰到多了,她还会怕这周姨娘吗?
有次,卫千总出海到了九重山,那边是一座岛,但因处于海路要塞,来往船舶如织,堪比重镇繁华热烈。
卫千总的神采又厚重了一层,他是这个家的家主,容不得人在面前猖獗无礼。卫绛在他没开口前,抽身跑上楼,“呯!”地把门关得震天响。
“阿绛。”
卫珍儿抬手重托几下双鬟,她似怕被风吹乱青丝,故侧过几分、身子。四目交叉,她朝墨华嫣然一笑,道:“墨大哥,将近下雨了。”
周姨娘?!卫绛的眼睛瞪圆了两三圈,看起来更像只吃惊的猴子了。她记得周姨娘是实足的狐狸精,搅得他们家宅不宁,最后还偷了爹爹一箱银票同别人私奔,使得卫家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