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深笑道:“我是朝廷要猎杀的人,莫非你有本领叫天子承认他杀错了人,然后放了我么?事已至此,你我都晓得,我这辈子已经到头了,死是我必定的成果。”
“我们两个,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吧,”他对白隐说,说完喘着气躺了一会,又坐起来。
“不杀我,莫非就是好成果么?”林云深点头:“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倒甘愿死了,也比落在他们手里叫我永不得超生的好。”
山林里沉寂无声,和畴前一样,没人在他身边,也不会再有人在他身边。只要孤傲和哀痛伴跟着他,仿佛他少年时,坐在韩家最高的屋檐上,看着那满城残暴桃花,就晓得这世上千好万好,都不会属于他。
“阿谁女人……”林云深伸脱手来,搭在韩秦川的胳膊上:“秦川,这满山都是追捕我的人,不杀了我,他们不会罢休的,我恐怕命不久矣了,临死之前,就托你一件事,把他带下山,送回莲浦白家去。如有能够,白氏的令媛白慧端,你也替我照顾她。这世上对我的好,就剩下你们三个了。若念我的好,腐败时节,替我爹娘上个坟,我把我娘的骸骨从韩家偷出来了,跟我爹葬到了一起,就在长洲三里坡,立了墓碑,看得见的。另有韩家的一个叫孙婆婆的,小时候她对我照顾颇多,你也替我……”
或许这就是他徒弟所说的,要用他的命来换白隐的命。他的命,自有人来取。
“我把他救活了!”林云深说:“本就是要交给你们的。他还没醒过来……”
“你要杀我么?”林云深点头说:“你杀不了我,就像我杀不了你。”
他站起来,喊道:“林云深,林云深。”
“谁能想到,林云深也会求人,真不像你。”韩秦川说着,便将白隐抱起来,道:“人我带走了,会交给白日师。你多保重吧,若我是你,就不会下山。就在这所岐山躲着吧,平生一世都不要出来。这世道对你来讲太艰巨,倒不如学你徒弟隐居在山中,再不入凡尘。”
林云深恍然惊醒,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看中间的白隐,还没有醒过来。他分不清甚么是梦,甚么是真的,伸手去探白隐的呼吸,均匀温热,像是在熟睡。
“秦川!”他欣喜地爬了起来,看着劈面的韩秦川。
韩秦川看了他一眼,就带着白隐腾空而去。林云深追了两步,心想他这一世最后见到的两小我,竟他在这世上最舍不得的两小我,真是荣幸。
林云深笑了出来,咳嗽了一下,道:“我天然记得。当时候我不是被我娘罚,就是被卢训英罚,十天有五天都是被关在柴房里。偶然候天冷,一整天都没有东西吃,每次都是你偷偷去看我,是以被卢训英怒斥了几次,你便不再去了,可还是有人给我送吃的,我晓得都是你叮咛的。我从小孤苦,跟着父母颠沛流浪地讨糊口,这世上对我好的没有几个,你的交谊,就算我入了魔,也不会忘了。”
他觉得那些命不敷,需求他的命来换的。九幽道人说:“天上不会掉馅饼,重生术也不成能毫无代价。你的命,自有人来取。”
他一边说一边举着双手后退了多少:“你把他带走吧。”
这真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了,新鲜而有力量。这心脏因为他而重又规复跳动。他躺了一会,便坐了起来,想要做法将小白招来,却发明本身已经灵力全无,就连这么简朴的神通也使不出来了。
林云深笑了笑,没说话,而是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伸手握住了白隐垂着的手,想要送他几句祝贺,却不晓得要说甚么。脑海中俄然闪现那一年在莲浦,他枕着胳膊,脚搭在窗口上说:“你说,我父母给我取名云深,是对我有甚么等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