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氏明显对前番景象早就知悉,此时闻言便笑了起来,掩袖道:“裘四奶奶真会说话。”
陈滢对此倒是恍若未闻,只温馨地持续着方才被打断的事情――擦拭弓箭。
没了韩家车辆挡路,李家马车很快便驶出了外城。
一时候,车厢里无半点声气,唯车轮收回“咿呀”之声,想是正驶过护城河上的木桥。
是流民。
陈滢低眉深思着,蓦觉光芒一暗,她立时昂首,正瞧见叶嫂子的手自窗边移开。
但是,这世上真有如许的偶合吗?
陈滢闻言并没说话,一旁的何绥却轻笑地接下了话头:“韩家在登州府也是驰名的富户呢,韩老太爷又是出了名地心疼外孙女,裘四奶奶的日子实在过得还不错的。”
在这个过程中,何家太太黄氏底子就没露面儿,倪氏派人去请,她也只说“要照看两个孩子”,倪氏也不觉得意,叫人送些热茶上去,又叮咛下人好生奉侍。
这行动无疑有些高耸,陈滢目注于她,叶嫂子倒是一言不发,沉默地退回原处,持续呆坐。
轻且细的声音,仿佛风一吹就会断,随后她便往车头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有点哀怨。
除陈滢外,车中世人皆是一怔,李惜乃至这时候才重视到车帘被拉上了,面上有了种后知后觉的讶然,但却没说话。
那厢李惜倒是悄悄一扯陈滢,向她比了个“等会奉告我”的口型,这是要陈滢奉告她与郭婉了解的颠末,陈滢点头应下了。
倪氏是世人中独一的长辈,此时听得郭婉所言,便接下了话头:“裘四奶奶太多礼了,车轮拔缝最是费事,幸亏这还是在城里,便是现归去叫人换也是成的。如果在城外可就很费事儿了。”
待马车驶动后,陈滢从车窗中瞧见,郭婉一向立在道边目送,做足了礼数。
商户在大楚朝的职位并不高,郭婉又是个孀妇,这两重的寒微身份,确切叫人可惜。
郭婉掩唇而笑,道:“李夫人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我们这车子怕是要多担搁些时候,方才我已经叮咛下去了,我们顿时就让道儿。”说着又伸手一指那辆玄漆马车,笑道:“如果夫人不弃,我那边备了现成的椅案,夫人莫不如在车下头坐一坐,总好过在那车上伸不开腿脚。”
解释完了起因,郭婉又再度向世人道歉:“这还是我们的不是,谁成想那车子就坏在了此处,将门也给堵了,倒是给诸位添费事了。”
从城墙到护城河的坡地上,或坐或站着很多人。
这些流民如一脉灰黄的、毫无朝气的死水,漫向远处。
车中三女皆被这气象惊呆了,很久后,李惜方倒吸了一口寒气,失声道:“如何有这么多人?”
但是,望着面前的景象,她才俄然弄明白了一件事:李珩书房里那种压抑与严峻的氛围,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何绥明显并不筹算发号施令。
韩家本就是商户,郭婉耳濡目染,想必对此也很精通。
经她发了话,世人自是无有不从,因而郭婉便命人摆上椅案,世人便坐在道边安息。
登州府的景象,必然远比它所表示出来的还要糟糕,而李珩潜行至此,也必有目标。
韩家到底是常往外跑的,行动力不凡,很快就把车子挪开了,门路得以通畅,世人便与郭婉道别,各自登车。
不知为甚么,陈滢总感觉,郭婉的呈现有点诡异。
规矩地酬酢过后,郭婉便很主动地说了然起因:“……外头的账目又多又杂,偶然候来不及送过来,少不得便要人去铺面儿上瞧瞧。外祖父年事大了,身子又不好,我们做长辈的自是不能躲懒,只我母舅现在功课正紧,舅母又要忙着管家,所幸我还约略识得几个字,这差事便轮到了我头上。可巧家里有现成送货的车子,我这便顺道儿跟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