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再踏半步,身形终现于幽微光影,倒是个垂髫小鬟,看身量也就十岁摆布,梳双丫髻、着青布裙,做最平常女仆打扮,扔人堆里怕再也找不着。
锦幕以后,是否又是一场算计?
若说这小鬟刚巧至此,她如何也不会信,对方但是张口就唤她“陈大女人”。
身后响动渐微,粗重的鼻息声重又响起,那人似又睡去。
但是,她没有胆量超出西次间。
面前之人,底子不是太子殿下!
那一刹儿,诸般微甜心境、柔情神驰,尽被冷与恨抹去,另有深深余悸。
窗帷前,鬼怪般现出一道人影。
她不能留在这里,必须想体例出去!
陈漌下认识掩鼻,呆望来人,如遭雷击。
而至为好笑的是,她一心捕获的那只蝉,底子未入毂中。
陈漌又去细看她的脸。
陈漌大惊失容,脚步陡停,心脏一阵收缩。
怪不得本日长公主并附马,尽皆未至。
一念及此,陈漌又缓慢道:“我可不是甚么陈大女人,你认错人了。”
陈漌鼻尖冒汗,额发粘在鬓边,鸦青发线、乌黑肌肤,如白玉描出墨线,斑斓至明丽。
怕这小鬟尖叫出声,惊来世人,更怕她回身就跑,到处张扬,最怕的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身背臭名、百口莫辩,死也难以洗净。
“婢子都说了,女人不消怕,婢子毫不会叫破,更不会奉告旁人。”那小鬟笑道,细如鸡爪的指尖,缠一角衣带,似甚有闲情。
陈漌狠命点头,面白如纸,不敢再往下想。
连长公主佳耦都未露面,高贵的太子殿下,又如何会来?
虽身着锦袍,可此人腰畔无玉饰,发髻贯着银簪,手上更无代表高贵的玉扳指。
仅仅只是被他瞥见,便能叫她万劫不复,甚尔那男人若并非只是看,而是借着酒劲儿大胆触碰……
她被人算计了!
那一刻,她忽地记念起过往光阴,那些平素她底子瞧不上眼的无聊工夫,此际想来,竟叫她格外沉沦。
西次间传来比方才更清脆的鼾声,那醉酒男人显已睡熟。
耳室尽处,模糊现出门扉的表面。
陈漌两手冰冷,浑身乱战。
而她一起顺利,也底子不是提早办理而至。
那人醉死榻间,少一副耳目,自是功德。只是,这小鬟来得古怪,比那醉酒之人更叫她不安。
陈漌立在耳室前,留步不前。
不是朱门奴婢,就是管家门客。
有救了!
还是入彀了!
“陈大女人走得好快。”轻且凉的语声,如一记惊雷,突然炸响。
她喉头一阵发苦,直漫心尖。
不对!
卑贱的奴婢门客,与仙颜崇高的贵女,二人共处一室。
所幸,此院正房乃五开间儿,屏风后便是耳室,耳室门前锦帘低垂,静若平湖,偶被冷风拂出细纹。
“殿……”
清楚便是有人将计就计,推她入死局。
陈漌张目往室内细看,蓦地面前一亮。
“嗵”,醉酒男人行动不稳,一脚踢上脚榻,“唉哟”几声呼痛,嘀咕些甚么,身子一歪,倒在窗旁美人榻,不消片时,沉重鼻息便充满房间。
“呵呵,女人莫怕,我不是来坏您的事儿的。”那人轻笑道,往前踏了一步。
她还真是被人算计得死死的。
“婢子是谁不首要,首要的是,这屋中的景象若被人撞见,陈大女人这平生的清名可就……啧啧啧!”那小鬟啧声连连,不再往下说,然一字一句却如针尖,利且狠锐,直扎得陈漌几近站不稳。
只此际,日已微斜,阳光被细棱格儿窗扇隔成几束,落下斑斑印迹。那小鬟的脸也被光影切割,黑一块、白一块,恍惚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