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劭向他投去一个眼风,极淡,亦极冷:“一条狗也来讲甚么交代不交代,的确笑话儿。”
陈劭垂目望着他矮了大半截的身形,面上笑容更加清和:“快起来吧,天冷得很,看冻着。”
院外竹枝摇风,哗啷清响,寂然地、辽远地,像水波起伏,掩一程山川、一程羁旅,终归沉着。
行苇撇撇嘴,又道:“再者说,你当时候丢了官职,还总往外跑,又要假模假式地做出不在乎的模样,我又那里有机遇与你说话?再有,老太太派来的人……”
行苇冷眼看他,只回了一句话:“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苇在他身后回声是,停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调侃:“老爷也太谨慎了些,连我去后院交差的事儿都免了,恐怕我害了谁似的,这又何必?”
他嗤笑两声,旋即敛容:“归去奉告你主子,此事我晓得了,我会好生措置的。”
行苇怔了怔,旋即嘲笑,躬了下身,扬声道:“谢老爷赏,主子先下去了。”
巧儿一向候在廊下,闻声挑帘而入。
陈劭似若未闻,只望着行苇不语。
他点点头,像很对劲的模样,清俊的脸上,不见愤怒,只余暖和:“你公然是条好狗,不枉你主子这么重用你。”
青漆院门半启,巧儿的身影正跨出院门,再往旁看,院角的梅树上,积雪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几只麻雀栖在枝上,啁啾间关,起起落落。
不知那里来了阵风,吹得那枝头雪片飞散,惊雀振翅,一下子飞得远了。
“我不晓得。”行苇很干脆隧道,又补一句:“不过,我猜启事就是这个。”
他忽地停声,勾起唇,脑袋往门帘的方向一摆:“……别奉告我你不晓得巧儿是谁的人?”
“哦?”陈劭挑眉,懒懒惰散执起一束发,拿在手中绕几绕,又松开,曲臂于案上,支颐望向帘幕,看也不看他:“那又如何?莫非你主子要把那故衣铺的成老头儿也给杀了?”
行苇原还欲再言,却被他这一语逼退余言,只得收声。
他停了一下,漫不经心肠道:“老成晓得得未几,留着也无所谓,不过――”
廊下小厮皆被遣退,此时说话,不虞有人闻声。
陈劭行至门边,挑帘望去。
巧儿含笑接了,陈劭便催她:“你快去吧,夫人该等急了。”
他的声音拖长几分,看向陈劭,目露深意:“陈励那一头儿,可真得谨慎。传闻他硬从老成那边买了几件衣服走,也不知他要做甚么,所幸老成做买卖诚恳,我指定的那几件他没卖。你这个当二哥的,可不能这么白看着。哪怕分了府,你们骨肉里还是兄弟。”
行苇低垂的脸上,浮起一丝嘲笑,昂首时,又是满脸殷勤,抬手解下身后的承担,双手交予巧儿,奉迎隧道:“多谢巧儿姐姐。”
“行苇今儿去外头跑腿,辛苦了,一时你派人去账房领一钱银子,就说是我赏的。”陈劭温笑道,明朗语声,蕴着和暖与温善,教人打从内心暖将上来。
行苇依言起家,陈劭又向巧儿道:“行苇替夫人买了些纸墨,你这便送畴昔吧,莫叫夫人久等。”
“杀他何为?”行苇用奇特的眼神看他,复又耻笑:“你莫不是傻了?老成不比周朝贵,周朝贵身后连着你,主子为了你才不得不杀他。老成绩不一样了。他就是个开故衣铺的,铺子里人来人往,他不过供应个处所儿罢了,杀了他反倒露行迹。”
他又去看陈劭,像有些幸灾乐祸:“你可很多留意,陈励现在正在干劲儿上。我曾听主子说过你当年之事,只怕他与你当年也差不离。你如果劝不动他,主子那头儿怕是难堪,我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