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个刹时,陈滢忽地后心一寒。
弦松、箭出,铁箭带起一阵锋利的啸声,直击火线一块大石。
鼓声一歇,人群立时散开,此中起码有一半儿尽皆随元嘉帝往山南温泉而去。
这是打猎惯常伎俩,他二人常自共同,非常谙练。
北坡,便成了她独一的挑选。
“趴下!”陈滢大喝,伏地一滚。
“嗡”,二箭出,后发先至,竟先于第一箭“嚓”一声掠过石块,顷刻间,石上迸出大片火星。
此番冬狩,乃十六年来才只一回的盛事,参与者极者众,而近千人的步队里,少去这么几小我,实是如滴水离海,毫无影响。
未走几步,一阵北风哭泣着掠过,寻真忍不住抱起胳膊颤抖了两下:“好冷啊。”
她翻身而起,半跪于地,弯弓搭箭,满月弦上,三支乌沉沉的箭簇,泛出冰冷的光芒。
而陈滢,便属于最不起眼的极少数。
方才这几箭,实是兔起鹘落,他二人几近看傻了,此时方才想起助陈滢一臂之力。
小行山的北坡,外临平地,自坡上望去,阳光之下,阔野连天、苍穹如盖,远处一带水波泱泱浩浩,似一条活动的金色腰带,盘绕着这片广袤的地盘。
好短长的一箭!
嗡——
这一箭,竟远远抛出一条弧线,似是箭手力有不逮,竟至射歪。
她放动手,将郭媛的大氅往前轻拢:“我一会儿叫人找太医先给你诊脉。”
陈滢立在坡顶,眺望远处点点金波,忽生出俯仰六合之感,心胸大畅。
大楚十六年的冬狩,正式拉开帷幕。
郭媛顿时抬开端,展颜一笑:“多谢母亲。”
那侍卫立时张弓,又向另一名侍卫打眼色。
只他们又不免感慨,都说他们家女人箭法如神,本日一见,大开眼界,可惜最后一箭没了准头,射偏了。
世人又待半晌,那侍卫便放下了弓箭,朝地下啐一口:“像是跑了。”
然,火星未熄,前箭竟到,箭尖正自火星中穿过,直落于地。
夏季本就枯燥,一息后,火苗竟窜至半人高。
世人皆静,陈滢也捉弓在手,细细察看。
大石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然,此声初起,“嗖”,三箭出。
那一带地气暖和,草木丰茂,野物想也不会冬眠,自是打猎首选。
话声方落,忽地,火线枯叶又一阵乱响。
林深叶静,这寒微的声气,杂在火苗毕剥声中,仍旧非常清楚。
陈滢扫眼看去,便见这几位青衫落拓的骚人雅客,提书匣者有之、拿风炉者有之、抱琴携笛者有之,就是没见拿弓箭的,倒有一名短须儒生,腰畔挂着柄君子剑。
说话间,她转头往前张一张,目睹帝后仪仗已然渐远,神情便有些纠结。
她在坡顶玩赏半晌,便又返身步入深林。
“咚咚咚”,连续串麋集的鼓点,伴跟着山呼万岁之声,传遍山野。
“嗖”,利箭忽至,“夺”一声,正钉在她方才出声之处,陈滢堪堪避过。
而那一箭去势犹自未竭,“笃”一声,深深扎入枯木,箭尾“嗡嗡”颤抖不息。
而剩下的一半儿人,则多是低等官吏、不得志的勋贵,或是不肯随大流的清贵家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去了东麓,那边朝阳,温度较西、北两侧高些,野物也应很多。
远在火线的陈滢,因被福清公主缠着说话,并未发觉此事。而在人群当中,却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下山的郭媛,直待那大红的身影行至山脚,方低头敛眉,悄悄退出人群。
长公主叹了口气,心下非常无法,又顾恤女儿,抬手替她理了剃头丝:“这些日子以来,实是委曲我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