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接下来所言,却又令陈滢吃了一惊。
便在此时,吴太妃却俄然叹了口气,苦涩而笑:“在教养六皇子之时,我对他的饮食用物皆极用心,恐怕着了谁的道儿。但是,这俗话说得好,‘只要千有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那般谨慎谨慎,成果竟还是叫萧昭仪投毒胜利。”
“也就是在那一世,我痛定思痛,想明白了一个事理。”吴太妃语声再响,不复此前黯然,而是字字坚清:“所谓天子圣君,真是比堵坊里掷骰子掷出个豹子来还要难上百倍。先帝爷那么多的子嗣里,除当今陛下以外,就没一个能好好管理国度的。”
“那您救活了六皇子了么?”陈滢诘问。
看着她明丽的笑容,陈滢也觉欣然。
彼时光阴维艰,她独一的、亦是全数的但愿,便是六皇子。
吴太妃微微点头,神情有些发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叫我把六皇子给救了下来,只是,他也真是运气多舛,虽得着条活命,却落下了病根儿,身子骨大不如前。”
“那倒还没有,只是有个模糊的想头罢了。”吴太妃笑道,坐直了身子,轻抚衣袖:“我当时已然读遍史乘,四书五经亦滚瓜烂熟。从那些经义当中,我悟出了一个事理。将百姓、家国、江山,全都系于一人之身,委实不是个好体例。”
“因而,您就鼓起了要创建风骨会的动机?”陈滢问。
“六皇子是被人害死的,这一点无庸置疑,可若追根溯源,那起因却还在在我的身上。”她神情淡淡,目中不见情感。
元嘉帝确切是个好天子,这一点无可否定。
“那一世最后即位的,乃是顺王。”吴太妃说道。
她摇着头,语气变得格外埠沉重:“一个都没有。”
陈滢温馨地看着她,并不插言。
她冷着脸,神情介乎于挖苦与义愤之间:“再退一万步,就算出几个能臣,若那天子是个混账的,则也于事无补。更可惧者,那大臣将一应聪明才干都用来对于天子,君臣斗法,底下的百姓却底子无人去管。”
全然一代暴君。
“六皇子坠马,是不测么?”长久的温馨过后,陈滢轻声问道。
元嘉帝这个天选之君,其存活之路,真是艰巨如此。
暴君统治下,大楚百姓的日子又如何能够好过?
陈滢亦是满怀感慨。
说到此处,吴太妃弯了眉,面上是欣喜的笑:“提及来,这六皇子虽瞧着不如何打眼,实则倒是极内秀之人,且聪明慎重、坚固果毅,为人又很驯良,且这驯良又非妇人之仁。总之,是个极好极好的孩子,我一眼就瞧出来,他若即位,必成明君。”
半晌后,吴太妃便又道:“为让六皇子能在先帝驾崩之初便登上皇位,我公开里做了好些安插。可谁想,我安排下的人手中有一个却被萧氏拉拢,她把动静捅给了安王并康王之母妃,他二人遂合起手来,杀了六皇子。”
悄悄呼出一口浊气,吴太妃目注远处,幽幽续道:“先帝驾崩前一年春,皇子们打马野游,六皇子不慎堕马,椎骨被马蹄踩断,在床上熬了半个月,到底还是去了。”
“那一世,也是破国了么?”陈滢问道。
她略停了半晌,似在清算思路,很快又续:“固然人皆道始天子残暴,可细读史乘后我却发觉,那不过是写史者为一己之利而用心贬低之举。秦始皇以制治国、法律严明,其在位时,秦乃环球第一强国,无人能及。仅此一点,便可知始天子才真恰是千古明君,而以制治国、以法治国,亦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陈滢心下给出如此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