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恰是东宫大监李朝平,深得太子殿下信重,慧能与他见过几次,此时便以“公公”相称。
杨婶儿倒也没客气,略一点头,便自二人身边掠过,很快行得远了。
再一个,打水劈柴的差事亦也免了,郭夫人“天赋弱症,寒热皆忌”,皇觉寺“慈悲为怀”,自不好做出那等“有伤天和”之事。
不过,很快她便又正了神采,作出一副漫不经心样儿来,抬手扒开一根探至面前的树叶,问:“这又是从何提及?”
自萧太后薨逝,她们也算太承平高山活了过来,现在更是出寺在望,好日子还在背面呢,又何必庸人自扰?
而这一睇一笑,便是这十年事月刻下的印记。
佛头青丝素面儿帕子上,刹时染上一痕嫣红,一素一艳、一冷一暖,说不尽地靡丽。
那宽袍不详确布裁制,依大楚衣冠之制,这等服色,多为百姓穿戴。
“给夫人存候。”慧能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拉回了郭婉的思路。
只是,虽穿着朴实,且年事稍长,这男人的端倪却极是俊美,衬着颌下三绺长须,宽袍广袖、长发当风,模糊然竟有几分漂渺出尘之意。
慧能侧身避开,又还了一礼,方自袖中取出裹得整整齐齐的承担皮儿,双手呈上,一面便将此前郭婉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陆朝香久经历练,再非当年眼大心空的宫人,又那里会要她的钱,见状“噗哧”一笑,掩口道:“谁要你这点儿银子?真当我瞧得上?”
慧能常来此处,对郭婉的脾气亦有几分体味,见状便眨了眨眼,暗见晓得了。
当然了,这皇觉寺里气度大的主儿,自来颇多。
慧能愣了愣,一时候会错了意,扣扣索索地便去掏袖笼,要把银子拿出来分。
陆朝香回声是,先让进慧能,复又将院门重新关牢,二人方沿抄手游廊来至正房门前。
或许,他这半生起落,亦如这一道微小的声气,不过是万丈尘凡中的一片飘萍,来或者去、生或者逝,皆为梦幻泡影。
提及来,当年那些事儿除方丈并掌院外,知情者极有限,这些尼姑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在那边胡说乱道的,并不敷虑。
“哦,本来您是去大厨房看菜去了。”陆朝香殷勤隧道,悄悄巧巧便补齐了对方的全话。
镜子里,是一张绝艳的容颜。
“不敢,都是贫尼当作的。”慧能的语气不自发放柔了几分。
“烦请这位小师父,将这两罐新茶转呈郭夫人。”苦竹先生和声说道,回击本身后负着的布囊里取出两只瓷罐,交予了慧能。
“苦竹先生和……都来了。”吞下阿谁令人畏敬的称呼,慧能嗫嚅隧道,头垂得很低,眼角余光瞥见的,独一角雪青裙摆。
从那今后,郭夫人便伶仃开仗、独居一院,竟日悠落拓闲地,过得极安闲。
右首男人身形微躬、青衣小帽,一身家仆打扮。
陆朝香当上面色大变,忙低头:“奴婢不敢。”
心头这般作想,她便往前看了看,可谁想方一昂首,前头拐角处便忽地转出一个灰衣妇人。
但是,那秋雨却管自下着,淅淅沥沥,点点滴滴,一夜清商总不息。到天明,便见残叶满地、苔痕湿重,石阶上光滑腻地,更比昔日难行。
听掌院说,郭夫人娘家姓韩,乃是山东首富,豪阔得不得了。十年前,就因为郭夫人向娘家侄女儿抱怨说吃不惯寺里饭食,住得也不甚舒畅,那韩家掌家大女人当下就送了五千两银子进寺,又荐来一个擅做精食的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