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丫头当真的神情, 楚子苓几近说不出话来。身为婢子,她跟那些人的处境有何分歧?此次,光是惨遭连累的, 就有十数个。密姬让人退下,那些婢子敢不退吗?出了事,却要算在她们头上……
不, 不是她心善。只是她的认知, 和这些人皆分歧。在田恒和蒹葭心中,或许只要贵族,只要国人才气算人。而那些野人,那些奴婢,乃至蒹葭本身, 都不算的。统统彬彬有礼, 统统开朗明快, 统统温情暖意,现在全都退了一步。大幕拉开,暴露的是冰冷残暴的底色。这不是两千五百年后的文明天下,而是方才摆脱吃人和活祭的殷商,出世出“礼乐”的周朝。为甚么“礼不下庶人”?因为他们本来就不被当人看。
为公子罢的爱女诊病?石淳面上一喜,复又一惊。只是请人诊治,何必派御戎前来?须知对卿士而言,御戎、车右都是阵战上可托付性命之人,最是信赖。公子罢的御戎,品级甚高,又岂会等闲给别人驾车?
这一刻,惭愧几近让她难以接受。
“公孙,执事求见。”有亲随附耳道。
“季芈!”“女郎!”“啊,莫扔,莫伤了手……”
手指悄悄拂过闪着星芒的针柄,楚子苓合上了簪头,洁净利落的盘起长发,把那乌色簪子插在了发髻中。
面对浑身是血,靠近赤裸的男性患者,那妹子既不惊骇也不害臊,反而双眼亮晶晶的,擦的兴趣勃勃。见她这幅不怕生的模样,楚子苓忍不住问道:“你叫甚么?”
石淳也不听她辩白,只是问:“她得了簪子,可有反应?”
心中一痛,郑黑肱低声道:“她是巫,与我何干?莫瞎想了。”
田恒不答,反问蒹葭:“小婢,那些人该死吗?”
听着这没头没脑,却又透着欢乐的聒噪,楚子苓在心底叹了口气,回身清算起房间里堆积的药材。
像是没推测她俄然开口,对方吓了一跳,圆圆的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拍了拍胸脯,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这也是个稳妥些的体例,公子罢游移很久,终是点头承诺,派执事去请。谁料当人真的到了那游巫府上,见到的倒是一副不善面孔。
执事哪还不明白公子罢的意义,这便领命去了郑府。
而她,傲慢到了未曾设防。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学会这里人的说话,搞清楚本身身在何方。剩下不过是本职事情,治病救人罢了。就算是来到了他乡,她也还是是个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