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像被刺猬扎到般缩回了手，那花却已戴在了俞眉远小髻的后边。
小巧阁上的白玉飞天雕件、唐三彩的骆驼、斗梅胆瓶……赵氏只进过几次，回回出去都感觉目炫狼籍。
榻下摆布都设了桌椅，坐满了人，团花簇锦的模样，此时这些人皆拿眼睛朝插屏处望去，几个年幼的女人更已站起，目露猎奇地朝那边望去。
“好好的，你吓她何为么？”老太太搂紧了俞眉远，脸上悲色却转喜。
俞眉远顺着那裙裾往上瞅。
“赵妈妈，但是四女人来了？”远远的，有个娇脆声音传来。
她的模样秉承了父母的长处，生得斑斓，眼眸大且亮，专注时能把人的心看化，像母亲徐言娘。她的嘴则像父亲俞宗翰，棱角清楚的笑唇，唇角天然上勾，宜喜宜嗔。这唇若生在男儿脸上，便是天生的风骚俶傥，比如她父亲；如果女儿，则凭添一股娇憨的喜态，任谁见了都想跟着笑。
“老太太，四女人来给您存候了。”桑南的声声响起。即便在老太太跟前，她态度也仍显得有些冷。
她点点头，稳稳走着。面前是几级石阶，走过就到了庆安堂的抄手游廊。游廊上挂着几个鸟笼，养了几只毛色亮光的花头鹦哥，有人正站在廊下特长逗着此中一只。
赵氏不敢再担搁，领着俞眉远快步进了安庆堂正屋。
“快别哭了，这祖孙相见的大好日子，合该欢畅才是，如何反倒哭了？”有人责怪地开了口。
“阿远来了？快快快，快出去我看看。”迫不及待的声声响起。
“快去啊，这满府的女人有哪个不想得老太太的照拂？你要能入了老太太的眼，在府里的日子可就好过了。”赵氏说着窥了眼正屋的门，将俞眉远往暖房里推去，嘴里仍旧哄着。
光鲜的色彩将她衬得精力实足，金饰的发仍旧抓成双髻，鬓角垂下的发微卷，勾着抹俏生生的娇妩。一起走去，遇见的人都明里暗里地打量她。
仿佛这园中桩桩件件东西都有由来，像个积年世家。可俞眉远却心知肚明，这里统统东西，都是用她母亲的嫁奁银子换来的，用她外祖一家的拯救钱买回的。
听着像个男儿，实在倒是再柔妩不过的名。
俞眉远顺势将头埋在老太太胸口，嘤嘤哭了几声，这才昂首。
“祖母。”俞眉远转过插屏，在满屋人的目光下软糯开口。
俞眉远便见到面前裙裾晃过，如波澜起伏，时不时暴露裙下绣着菡萏的鞋尖。
“我晓得。”清脆的声音压过了钱宝儿。
“赵妈妈。”俞眉远早早停了法度，冲她颌首。
“赵妈妈。”榴烟甜甜叫了句，快步上前施礼。
“你可知这是甚么花？”钱宝儿又道，声音透出些冷厉。
“不要，脏。”俞眉远小退一步，嫌恶皱眉，“那上面有鸟屎。”
赵氏望去，那枝头叶上公然落了几点白灰的脏东西，她见俞眉远死活不肯伸手，就有些焦急。
半大的孩子，一小我进了陌生环境，涓滴怯意都没闪现，若大的园子就仿佛她家似的，直让榴烟感觉就算没人带路，她也能走得好好的。
老太太就见着一张乌黑的脸，汪着水的眼，菱角似的唇抿着，压着怯意，藏着委曲，又夹着欣喜，生生把人的心看化。
桑南并不给赵氏脸面，只道：“既然来了就快点请进屋吧，老太太都等急了。”
从赏心苑到庆安堂的路俞眉远有些印象，一个月门与跨院之隔便到了。她们一起风尘仆仆，管事怕周素馨与青娆身上带着病气过给院里的朱紫，便不让她们两人陪侍。
屋里传出嘻笑嗔骂的声音，隔着半透的插屏，俞眉远就看到满屋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