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女人,不是奴婢拿大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冷的天你跑进院里玩冰,那东西是好玩的?小孩子家家,骨头都没长牢,万一冻伤,今后你如何拈针执笔,抚弦弄琴?”她斥了两句,眉头蹙得紧紧地瞪俞眉远,又道,“你但是个女孩子,整日里猴儿似的,成何体统?这回滑伤磕了头,把人唬得几宿没睡好,女人但是嫌我们这些下人活少,非要寻些事来折腾我们?庄子里人抄本就不敷,又要照顾夫人,又要照看你,你若再不懂些事,这日子可该如何是好?”
这是她母亲的陪嫁丫头周素馨,平生未嫁,从俞府跟着她母亲到了这败落庄子里,厥后随她回了俞府,再陪着她嫁到了魏家。那一世周素馨与她不离弃。
刚才那道小黑影是俞眉远。
俞眉远便绕过屏风,便看到床沿上倚着个女人。
“不疼,娘……早就不晓得疼了。”
周素馨略一沉吟,便开口叮咛,只是话没说完,身后的房门便俄然开启,小小的黑影从几人身边窜过,院子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便由着她朝着东配房冲去。
“女人,你刚醒,不宜一下进食过量。”周素馨话说一半,俄然听到屋别传进的唤声,她神采微沉,便转而朝青娆叮咛。
梦里一片光怪陆离,她像陷在梦魇里的困兽,昔日各种轮转划过,分不清梦境还是实在,直到鼓噪声将她吵醒,恶梦远去。
徐言娘这才发明火已烧到手上,她忙松开手,纸张滑落,还未入盆便已化作灰烬。
她乌黑的小指头不知何时已搭在了母亲手腕脉上。
扬平庄――她影象的起点,也是她一辈子里最贫寒却最无忧的日子。
俞眉远没来得及转头,便被那人扶着又躺到床上。人影压下,她只看到面前两枝红梅不竭闲逛着。绣得精美的梅花,花瓣层叠,色彩渐次染开,枝杆遒劲,像初春墙角斜出的花朵。
脆生生的唤声惊得她一愕。她昂首,手也忘了收回,俞眉远便见到她手间的纸张被火舌勾到烧起,火焰卷起袭到她指上,她却恍若未觉。
火光摇摆着,照着院子里被冻得不住颤抖却又焦心万分的人。
俞眉远蹙紧了眉,用胖乎乎的小指头抚着母亲的手掌。
俞眉远盯着此人直看,辨了好久才将此人认出。
……
一碗粥没多久便被喝得精光。
天气早已沉去,屋里点着豆亮的烛火。俞眉远从床上坐起,厚被滑下,她身上裹出的汗意叫四周冷意一冲,情不自禁打了寒噤。
“我的儿,这大冷的天你如何跑来了?”徐言娘按住俞眉远的手,伸手在她身上捏了捏,“穿得这么薄?你身材才刚好转一点,如何又混闹起来?如果再冻病了可如何好?”
淡淡的血腥味透出。
“是素馨吗?如何不出去?”屏风后传出衰弱却暖和的声音。
而细心回想了一番,俞眉远才终究记起这里是那边。
徐言娘惊诧低头。
今后的日子,都不知如何过下去。
“娘,那你也不冷吗?”
徐言娘闻言强忍下喉间痒意,将小小的俞眉远揽进怀里,又把身上的薄袄扯下盖在了她身上。
“没,已经催过两回了。”大丫头金歌答复道。
“金歌,你亲身去请大夫,我去瞧瞧夫人……”
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人儿,的确就像是心尖上生出的嫩芽,骂之肝疼,打之心疼。
“大夫还没来吗?”清冷的声音像是周素馨的。
光芒从屏风透出,有道细影印在屏风上。
“呵……娘不冷。”徐言娘摸摸小女人的头,顾恤地望着女儿。
周素馨长叹一声,还未开口,远处便又传来惊急的唤声:“周妈妈,不好了,夫人又呕血了,您快去看看。我瞅着夫人那景象是不大好了,怕是不成,要不要遣人回府禀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