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素馨吗?如何不出去?”屏风后传出衰弱却暖和的声音。
她说着,咳了起来。
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人儿,的确就像是心尖上生出的嫩芽,骂之肝疼,打之心疼。
“女人――”
她说着又咳起,此次咳得更加狠恶,脸颊上起了红晕,唇色也更加素净,像染了血。
“金歌,你亲身去请大夫,我去瞧瞧夫人……”
“胡涂东西,说甚么混账话。”周素馨当即厉斥着堵了来人的话,“大夫都没瞧过,你瞎扯甚么?”
俞眉远巴巴盯着空碗,道:“饿,我还要。”
稍顷,青娆端了粥返来,周素馨又将俞眉远扶起喂粥。
一碗粥没多久便被喝得精光。
俞眉远回身把房门关上后才持续往里走。
俞眉远身上只穿了朱槿色长袄裙,光鲜的色彩衬得她的脸庞更加玉雪粉嫩,她起得急,头发也没梳,此时正混乱地披在脑后,发尾有些卷翘,非常敬爱。
“不疼,娘……早就不晓得疼了。”
俞眉远没来得及转头,便被那人扶着又躺到床上。人影压下,她只看到面前两枝红梅不竭闲逛着。绣得精美的梅花,花瓣层叠,色彩渐次染开,枝杆遒劲,像初春墙角斜出的花朵。
面前的人站在床头,双手交叉缩在另一边袖管里暖着,她生了张清秀温婉的脸庞,像夏季的桅子花,洁净利落。
床下铺着被褥,青娆就睡在那上头守着,此时她也已醒来,揉着眼眸怔怔地看着屋外。
俞眉远被说得只是“唔唔”几声,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俞眉远心头揪紧。
徐言娘闻言强忍下喉间痒意,将小小的俞眉远揽进怀里,又把身上的薄袄扯下盖在了她身上。
青娆的尖叫声响过,世人这才回神。
“娘!”她顾不上心头情怯,缓慢冲畴昔抓住母亲手腕,“娘,快放手。”
“娘,那你也不冷吗?”
这女人端倪娟秀,但是脸颊凸起,肤色惨白,在灯光之下显出久病的糁人色彩,她身上只着中衣,松垮垮地罩着件竹月色薄袄,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正拿着几张纸往床下的火盆里丢。
俞眉远心狠狠一抽。
她救不了母亲。
“青娆,照顾好女人,外间有事,我先出去。”她言罢回身。
纤细的手瘦得只剩骨头,白净的皮肤上被火烫起红痕,看上去像胡蝶的斑纹。
“没,已经催过两回了。”大丫头金歌答复道。
而让她更痛的是,徐言娘身上的毒,已经毒入骨髓,与她死前症状一模一样。
温热的粥一勺勺送入她口中,寡淡的粥味叫她尝出别样的香气,粘糯的米粒入口,便化成人间甘旨,哪怕只要一丝一毫的味道,都让她欣喜。
活在别人只言片语中的徐言娘对她来讲,只剩一个表面。
“我的儿,这大冷的天你如何跑来了?”徐言娘按住俞眉远的手,伸手在她身上捏了捏,“穿得这么薄?你身材才刚好转一点,如何又混闹起来?如果再冻病了可如何好?”
严肃的声音还是从她身后传来。
俞眉远顺着梅花刺绣往上看去,此人已经站起,背着光,脸上是成片暗影,她只看到个削尖的下巴。此人穿戴青豆色长袄裙,内里搭秋香色比甲,那两枝梅花就绣在比甲的开领之上,是这片素净间的多少素净。
火光摇摆着,照着院子里被冻得不住颤抖却又焦心万分的人。
俞眉远连她的模样都记不起来,这一趟重生,竟叫她回到徐言娘还活着之时,她心头半是冲动,半是“近乡情怯”的感慨。
脆生生的唤声惊得她一愕。她昂首,手也忘了收回,俞眉远便见到她手间的纸张被火舌勾到烧起,火焰卷起袭到她指上,她却恍若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