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两心相许，现在的相对无言。
室内清楚飘散着清冽的冷香，但凌昭的鼻息之间，缭绕不去、展转难消的，倒是那一年的血腥气，他的一口血吐在衣衿上，班驳淋漓。
多么熟谙的一双泪眼，曾无数次在他的梦境中盘桓。
七年了。
眼看着已颠末端一盏茶的工夫，摄政王还是不见人影。
宝儿倒是听不懂的，看着摄政王比窗外的大雨更阴沉的神采，又是惊骇又是奇特――先帝比王爷年长，皇后娘娘是他的皇嫂，叫他一声七弟又如何了？正揣摩着，模糊想起那天晋阳郡主闯来，仿佛曾说过……娘娘自小是一口一个‘七哥’唤他的。
来人一笑，开口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大人可安好？”
清楚就是纯粹的挑衅。
穿过七年烦复的工夫，穿过北地的风沙和帝都的雨，穿过冷香凝织而成的无形巨网，她终究转头，再一次望向他。
摄政王府的花厅里，江尚书正坐着等候，他手边的一盏茶已经凉了，白茫茫的热气散尽，碧绿的茶叶也沉到了杯底。
江晚晴柳眉微挑，没睁眼：“伎俩陌生了。”
怀里的小狗都感遭到了摄政王的雷霆之怒，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秦衍之抱紧它，对着宝儿挤出一丝笑容：“狗儿淋湿了，这位女人且随我出去，寻一块帕子擦擦它的毛发。”
容定蓦地止住脚步，瞥她一眼。
凌昭眼底的冷霜，终究化成了铺天盖地的风暴，狂怒地吞噬统统。他动了动唇，声线紧绷：“――秦衍之。”
江晚晴轻叹：“福娃是先帝的骨肉，就是我情愿用性命相护的孩子。而王爷……”她回过甚，红着眼睛，目中泪光闪动：“……您会善待他么？”
宝儿天然不肯，她固然懵懂，但也晓得现在的摄政王满怀敌意，不肯就此分开江晚晴身边。
宝儿忿忿道：“娘娘！您就是太好说话了。”
世人纷繁领命，刚抬开端，却见摄政王抢先一人，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那双眼波流转之际，曾倾倒了多少世家公子的美目，波澜不惊的死寂中埋没的……
钢铁练就的心，这一刻也软了。
宝儿靠在一边的书架子上，眼皮子直打斗，闻声声音，茫然地昂首。
宝儿应了一声，和容定一同退下。
他终究名正言顺地回到这座囚笼似的宫殿，回到她的身边，因而整座门庭寥落、不复昔日气度的长华宫，他的眼里只要一人。
江晚晴背对他，温馨地跪在地上，头顶一朵红色的绢花摇摇欲坠，她的人也像是凄风苦雨中，一朵将坠未坠的白梅。
*
声音比先前哑了些许。
秦衍之拧眉，不顾这小宫女的抵挡，一手抱住狗，另一只手强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了出去。
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呜呜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见宝儿和江晚晴都不理睬它，便渐渐走到门外，抖解缆子，洒出毛上沾着的雨水。
过了足有大半个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骚动，不是雨点落下的碎音，更像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宝儿抿嘴一笑：“算你乖觉，没把雨水洒在娘娘身上。”
江晚晴道：“都下去吧，让我一小我悄悄。”
宝儿仓猝伸开双臂，挡住主子，怒道：“小牲口，不准靠近我们娘娘！”
最后两个字落地，就连向来有笑面虎之称的秦衍之，现在也变了神采，暗中替这位勇气可嘉的江皇后，捏了一把盗汗。
容定思路纷飞，行动便有些心不在焉，手背不经意间掠过女子的脸颊，那触感温软而细致，一瞬而过，却在贰心上烙下了印子。
宝儿心头一惊，从进长华宫到现在，她从未听皇后娘娘说过这么悲观沮丧的话，就仿佛当真万年俱灰，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