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嗑够了瓜子儿,手指头放口里嗉嗉,咂摸咂摸,顺手在抹布上捻干了口水。见潘小园来了,忙堆下笑来,抓起抹布,将桌子拭抹一遍,又把几个茶盏口儿揩了一圈,筹措着点一碗豆蔻姜茶,给她驱寒。
薛嫂因为办事利落,那胡大郎感激之下,开开先妻的嫁奁箱子,分外多取了一贯钱谢她。薛嫂拿着这钱,正筹办上阛阓里扯布做新衣裳呢。
潘小园看着王婆那双神驰的三角眼,噗的一声,呛了一大口姜茶,顿时泪流满面。
王婆眉花眼笑,刚要开口,俄然内里有人叫喊:“老王,老王!本日有茶没?”
那薛嫂面前一亮,将她打量了好一阵。不便利一上来就问这小娘子的姓氏人家,便笑着行礼,跟王婆客气着坐下了,点了一盏茶。
潘小园松了一口气。王婆看起来不像来催债的。这老太太巧舌如簧,夺目着呢,武大从她这儿必定借不到钱。
王婆只好起家出去,抹布一甩,转头朝潘小园递了一个抱愧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薛嫂便对劲笑了,道:“这桩婚事说出来,好笑掉老姐姐你的大牙!南门外的胡员外,比来托我寻一房好人家女儿做妾,脱手就给了一匹上好缎子做定金,啧啧,大户人家手笔!”
王婆笑眯眯地看着她喝茶。方才潘小园被小地痞骚扰的时候,王婆坐在茶坊里间,也是看热烈的一员。可眼下事情畴昔,王婆对她的态度,又变成了恰到好处的和睦,乃至带着些造作的热忱,仿佛刚才的不镇静压根就没有产生过。
潘小园内心一跳。这是奉上门来的机遇,让她挣外快?
朝内里号召:“薛嫂子,又卖花儿来?出去吃杯茶!来,来!”
“娘子,怎的几日都不来老身这儿吃茶?”
只听后门吱呀一响,探过来半个斑白的脑袋。
王婆笑道:“无妨事,无妨事。”一面清算,眸子子一面跟着她手里的荷包,模糊暴露羡慕的眼神。
王婆却仿佛就等着她开口,堆下笑来,朝劈面瞟一眼,低声道:“这么快就来要债了?照老身说,也忒急了点儿,那个家里没个山高水低,乡里乡亲的,用得着算那么清楚么!”
便有一个头戴翠花、脸上搽粉的四五十岁妇人出去了。潘小园见是年纪大的,忙站起来福了一福。
穿越初始,连片钱渣儿都没摸到过,却得知家里有三十多贯的负债,表情有点庞大。也镇静不起来,笑容略显生硬。
从速承诺。晓得王婆在脚本中扮演的角色,本来不肯意和她多有交集。但眼下人家主动相邀,起码是每天见面的左邻右舍,能搞好干系,还是搞好干系,免得适得其反,招来些意想不到的祸害。
王婆斜睨一眼,啐道:“吹牛!就阿谁胡桃仁儿败落户,他也有钱讨妾?再说,他家大娘子不是刚殁一个月吗?”
有钱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纳个娇俏可儿的小妾――娶妻太费事,何况如果先妻骸骨未寒就筹措续弦,固然也不犯法,但不免落个凉薄的名声。但是用亡妻的嫁奁钱讨妾,毕竟也太说不畴昔。幸亏那故去的胡娘子,娘家人丁淡薄,只来了两个叔伯兄弟来实际。这边胡大郎请了十几个帮闲地痞,先吵吵嚷嚷的把人拖住,那边托薛嫂敏捷寻了个合适的贫民家女儿,略相一相,对劲了,当晚就一乘小轿,抬进家来,生米煮成熟饭,那边娘家兄弟也就没辙,又不肯意闹到官府,只好骂骂咧咧的走了。
“六娘子,怎地不过贫家吃茶?”
王婆又猎奇地问:“那胡大郎亡妻的嫁奁,又是谁拿着?”
说到这儿,俄然想起甚么,双眼一亮,手一拍,道:“怪道老身眼拙,放着现成的福星瞧不见!久闻娘子做得一手好针线,现在伤势也大好了,不如请娘子来帮手裁衣,老身感激涕零,便死来也得好处去!到时必然重重相谢,按县里最好的裁缝的工费来算!娘子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