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冷然道：“你不过是一任编修，何来身份在本官面前说这些。念在当初你做过我桓家弟子，与我儿的师徒情分上，本官不与你难堪，你下去吧，今后不得――不得再与桓凌私交过密！”
只是他孙子对宋家太好，宋时还能这么硬气地说着两人只是兄弟情，若说是桓凌说的，倒显得是他们桓家后辈求着他似的。
还用何人传话！就是他亲孙子说的！
宋时眼看着世人在院中、廊下向阁老施礼，更有人殷勤上前探听，那声解释只得吞了归去。
他为子孙之事踯躅了一下午，既未曾写出代马尚书辩罪的本章、也没去安排门下弟子、同亲掉队上书为他脱罪。都察院两位都御使、兵科诸给事中却已在兵部弄出了值房，将多年积存的档案翻出来一一对比，从桓凌给的那本名单动手，倒查出兵部高低多年来收受贿赂、扣押粮草的实据。
他手中握着那封手札，直坐到暮色四合，瞻仰外头苍茫天气，自言自语地叹道：“若不为了你们这些后辈辈有个好出息，我又何必夺了元娘的好姻缘呢？嫁个少年才子有何不好……”
他们亲祖孙说话，桓阁老必定是信的。
现在边关战事还不算狠恶，但也有很多边城遭了劫掠，也透暴露边军战力不敷的题目。如果边备不好好整治，照着这么糟蹋下去，弄不好他有生之年都能再瞥见于谦主持一回北京保卫战！
宋时两个字正如金针截脉, 登即将桓阁老定在原地。他冷静站了一会儿, 才将堵在胸中的那口气顺下去，摆出阁老气度，沉声叮咛道：“唤他出去。”
他据理力图地说：“老先生实在多虑了，我那题目写作‘双鸳侣’只为表白剧里赵、李二生皆是男人，故为‘双鸳’，若只写‘鸳侣’，怕人想成‘鸳鸯侣’罢了。”
他气性上来，端端方正地站在房中，义正辞严地诘责道：“老先生此言从何而来！我自蒙恩师收在门下，向来与师兄情同手足，从无越轨私交！老先生也自深知之。却不知何人妄传此言，诬告我二人，而能令老先生不信亲孙而信他？”
宋时本想抓住他好好解释，只怕他老胳膊老腿不健壮，万一本身就有骨质疏松，叫本身一把抓坏了。只差踌躇这一下，桓阁老竟已翻开房门，院里守着的门子、路过的翰林们都见着他，再拉返来也来不及了。
桓阁老也有很多年未曾好都雅他一眼，自他入翰林院当值后也未曾传唤过他。现在乍见他风仪神态比小时候更俊美萧洒，不免心生爱好；可想起他与自家那些龃龉，边幅姿仪带来的好感便都化成了抉剔。
想起此事，他的神采也有些冷肃，向桓阁老拱了拱手：“别的不提，老先生未曾见着圣旨么？上意如此，桓师兄遵旨而行，再忘我家插手的余地，望大人不成自误。”
私交过密四字他几近是从牙缝里一字字挤出来的，说得非常用力。宋时再痴钝也听出来这位垂白叟的意义，是把他当作勾引孙子的狐狸精，要逼着他分开桓凌了？
他对桓家自是仁至义尽，桓家却先派个后辈弹劾他，现在又落井下石，坐视他受这被都察院疑为罪人之辱。这回是他马家未曾防备，叫桓家踩了这一脚，但等他腾脱手来，也就休怪他不念亲家交谊了！
他在桓老先生面前也涓滴不显弱气，反倒因为站在汗青长河下贱看向上流，更有种洞穿世事的明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