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御史言官的本份就是弹劾人,哪所弹劾错了也不消担结果。这些御史每到大计之年,多的是从外头捡张投帖就上本弹劾的,甚么学士包占乐妇、尚书私通侄女、亲王衣冠违制……
他被弹劾了,连一句“臣有罪”也不肯说,将几本弹章生生驳了个别无完肤!
在朝大臣断袖不是不犯法么?就弹劾他个法条不能恕的――他曾与周王妃订婚,现在周王不在京,这两人便要近水楼台,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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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圣上忽有所思, 还是有人提示?
他究竟是个甚么邪运气,捅了天以后竟无能清干净一走了之,还跟小恋人双宿双飞去了?
且不但是两位总宪的清算,他们这些弹劾了宋桓私交的,还要对付宋时辩罪折子中的反劾:
宋时悄悄磨到他娘怀里,低声说:“汉中是个好处所,又安稳又富庶,达虏闯不出去,爹娘别担忧,圣上这是决计关照呢。”
可若不从产业选,远亲外人做了皇后,压她这个生下皇次子,主理六宫事件多年的德妃一头,她又如何忍得下?
面前这群竖子也不敷与谋。
亲信接了钧命仓促而去,寻到自家用熟的一名御史府上,请他再依世子的手札写一篇弹章。
只要宋时与他家有来往,今后凡有通报至宫中之物,都能够扯上干系。有德妃娘娘在宫中安排……不,若等皇上立了新后,德妃娘娘在宫中只怕也不要失势,当务之急还是得从姻亲之间遴选淑女,以备选秀。
还不如早弹劾桓凌,当初马尚书令人弹劾桓家祖孙,都没闹出如许大的乱子!
归正他在翰林院镀过一层金,身份清贵,在外头避避风头、养养望,再回朝还是个必得重用的士林泰斗。
商侍郎也深觉懊悔――如何就觉得桓凌不在京,就能顺势弹劾他一本,再折周王一道羽翼?如何就觉得这宋编修是个高情逸致,不沾世俗的才子名流,等闲就能弹劾下去?
他另有脸到御前喊冤!还坏了他们推德妃娘娘入主东宫的大计!
德妃心中恨极,她家中做主的侄儿,魏国公世子自也深深衔恨:“我们家待那宋时一片美意,齐王殿下不吝亲身折节下交,又叫阿罗他们到桓家企图笼络他。他却不识好歹,硬说齐王只是个游侠儿,又假装不在桓家住着……这清楚是瞧不起我们王家!”
我不是,我没有!我以奇迹为重,没有那么爱情脑!
李勉前半生都以周王为正统,厥后侄孙女被选中为魏王妃,他才动了几分支撑齐王的动机。但毕竟魏王年纪尚小,现在立长有周王,立嫡……现在容妃必定难再扶正为后,魏王胜算不大。
怎会如此?
这一道诏下来, 中枢日日堆成山的折子直接少了三成。齐魏两王身后, 正在戮力弹劾相互, 企图将皇妃推上尊位的大臣的确要疯了。
不,不对!
若御史不能用,用别人却不便利。
在两宫相劾最狠恶的时候, 一道首辅亲拟的圣旨从中枢发下,诏告天下:后位虚悬已久, 六宫事件芜杂, 宜需德才兼备之人主持。但《孟子》曰“无以妾为妻”,《谷梁传》云“毋以妾为妻”, 为圣皇、天下计, 当礼聘身家明净、素有家法的女子为后。
时也,运也,命也,非吾之所能也。
宋时脸腾地烧了起来,梗着脖子就要辩驳,他娘落在他身上的手却紧了紧,重重地说:“知府也好。时官儿就比你爹有出息,你爹当初才只外放个知县呢。”
要不是他抗辩得如此硬气,圣上也不会感觉他明净委曲,召他进宫奏对。若不进宫,哪得让他说出“无以妾为妻”这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