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谕便指着上面的文章给他先容县里着名的才子,此中有几位恰是教提学训过几次的。方大人细看他们一派忧国忧民的笔墨,又想起他们那天挽袖子打人的模样,忍不住感慨了几声。

这是明朝陆愚汀的室联,宋时刚穿来时背的旅游论文里有这副对子,刚来到此地,补葺府宾馆时觉着合适就趁便挂上了。不过这个期间春联作者还没出世呢,他也不肯意冒这个名,就含混说:“是门生从外头看来的,却忘了是那里看来,因刚到县里时补葺了一回宾馆,感觉此结合当用在此处,便叫人刻来挂上了。”

内里的桌椅虽不是新的,却也漆得油亮,没有甚么缺损之处。屋内窗户敞开,敞亮爽眼,四壁糊着乌黑的墙纸。墙上悬了蒲艾,和着感化多年的书墨香气、不知那边来的薄荷清气,叫人一进门便觉醒脑提神,公然是读书的好处所。

院里修得比内里更清幽:倚墙有几竿修竹,轩窗下芭蕉半掩,院西爬一架葫芦藤,碧叶间间杂几点初开的白花。庭中青石铺地,用碎卵石攒出一道蜿蜒小径;道旁两侧贮水缸里养着碗莲,莲下金鲫鱼鳞光时动,说不出的沁心恼人。

方提学含笑摇了点头:“你这门生真是不白认教员,得见我在面前就要我点评文章么?那也要看你写得好不好,如有好文章我天然点评,哪怕多与你评几篇也不难堪,若不好——那些不也是我的弟子?可别怪我作教员的只偏疼好门生。”

但方提学出来看时,却见学舍内里的粉墙刷得极干净,走廊一面墙上贴满生员的功课,文笔字体皆有可观处,纸边有教官用蓝笔写的点评,看得出字字用心。

宋时眼睛更亮,一下子悟到了他的真意——方提学对他真十二分的厚爱,不但肯像他想的那样指导他作文章,还要借着评文抬他的名声!

这东西惯来都是他写的,套路极熟,仿着宋大人的笔迹,提笔就是依韵合律的骈骊俳语:“伏以玉烛调和五色,转灰葭之管;璇台布泽三阳,回谷黍之春……恭维台台,金启精英、玉融风雅……共仰元功之调燮。某朴樕微材、章缝贱品,绾铜有惧茂弘、结绾常惭叔度……伏冀台慈、俯垂鉴采。”

宋时满口应道:“门生不敢,门生蒙教员取作生员,师恩难报,莫非不思再考乡试、会试,来日龙虎榜中再与先生续师生情?”

方提学不由有些赞叹:“宋令才上任数月,便把黉舍修成如许,实是贤才可贵。现在的府县官员多数只肯在赋税督运上用心,早忘了太·祖当年曾诏令把办黉舍当作第一件大事,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方提学大喜,叹道:“这楹联方是我辈住处该挂的,却不知是谁作的?”

方提学顾名思义,觉得是在冰盆里冰的糕点,便欣然点了点头:“福建这边夏季实在难捱,便用些冰点心也好。现在天气不早,就叫生员们归去安息吧,我恰好趁这工夫看看他们的馆课,略作一番点评,也不负那些门生辛苦陪了我一早上。”

县学离他要下榻的府宾馆不远,世人朝县学去的时候,宋时就先叮嘱家人到宾馆洒扫,在屋里点上香、摆上冰盆、备好饮料点心,等世人观光返来好吃用。

宋县令却听不得别人说儿子弄的东西不好,忙解释道:“老先生放心,这硝石用过一回,再炼一炼还可再用,并不破钞甚么。”又问他:“气候酷热,老先生可要用些冰糕么?若不能用冰,下官便叫人送井水湃的果子上来。”

城中就有两所社学,社学虽不是县学那样官修的砖房瓦舍,但屋子也像是近期补葺过。院墙、房舍,四壁都是平整的灰墙,从窗台边看,那墙壁都有人一只手宽,健壮得很,内里也粉成乌黑的墙面,迟早读书也不会太暗淡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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