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回了宁国府来,心中自有感慨。自从十年前先妻钱夫人过世,他将襁褓中的女儿惜春拜托给荣国府、又上奏朝廷把爵位让儿子贾珍袭了,便是万念俱消,了然一身去了玄真观,用心修道。这些年来,向来不问家务之事,每年儿子孙子过来瞧一回,听听大面儿上的事,只要没出甚么大乱子,统统平平无波的,也就罢了。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既是已经决定弃了尘凡,便没想再对府务多多插手,只盼早日飞仙。
尤潇潇听了叮咛,赶紧叫洗了锅,丁点荤油不得有,让果儿去盯着熬红枣白米粥,又亲身用五香素料调了一盘子香菇木耳,周祥家的使了素油煎了鸡蛋豆腐,再有腌制的白菘,取了小半棵切成条状,拌了麻汁点了醋,最后再奉上一碟子精美的烧酸笋。尤潇潇想了想,又加了一碗蜂蜜芋头羹,才使了托盘一一安设好,方才让惜春端畴昔了。
那边单有的两间斗室,窗明几净,屋子不大,一间里摆着五张床,衾被床帐虽是简朴却也洁净,其他的茶壶、杯盏、灯具等一应需求的用品皆齐备。瞧了一圈,贾敬点了点头,“只怕今后孩子多了府里倒是盛不下的。”贾珍便道:“是了,现在过来找我们的人多了,除了族里的孩子另有些娘家亲戚,鱼龙稠浊,儿子倒也忧愁。”贾敬便道:“在这里读书是好处多,该想个稳妥的体例,也别让人寒了心。”贾珍忙点头。一时说完话,进了书堂,贾敬笑眯眯望着孩子们,然后出了一个题目――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可贵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气稳定,念完了,便让世人来解。再看孩子们固然年纪不一,但都是下笔奔驰,晓得个个都是苦读的,不由便非常对劲。
贾敬当时听了也就信了,同意将女儿送到西府赡养,每年年初令贾珍交畴昔五千两银子,给那府里的当家太太二弟妹王氏,全当惜春的扶养费。但从昨儿惜春一席话来听,西府那边做的倒是过了,非但是平常吃用等等粗陋得很,连屋子安插都舍不得给件古玩来摆,几个女人里分屋子还是最小的一间,平常也没甚么关爱,下人们也小瞧更是不听话,模糊约约还传出了给东府白养着女人的胡话,这不是欺负人又是甚么,必将是不能再留了。当初,本身娘在的时候就模糊提到史氏刁滑,原觉得是妯娌之间不对于,现在看来到底本身家老太太有见地,早早看破她为人了。
当夜无话,贾敬因在玄真观向来早寝夙起,在家里便也是还是。昨日来得仓猝,也没见这府里有何窜改。因而起来先打了一套拳,便溜着府边走了一圈。到了大书房的时候,只感觉眼熟,又瞥见几个孩子都拿着书在外头石头上坐着闷头苦读,细瞧之下,此中一个还是本身的孙子。因见他聚精会神的,倒不好叫他,只捻着胡子瞧了一会儿,见个个如饥似渴,确乎有出息得很,便笑眯眯的走了。
贾珍前夕见尤潇潇急慌慌打发人去清算屋子,只打不起精力说老爷在观里过惯了,又不能来家住如此。尤潇潇倒是一面从库房票据里选安排一面劝道:“大爷,我们老是筹办的万全一点才好,万一老爷真返来了,见着铺盖茶水冰冷,屋子也没打扫过,内心该如何想?”贾珍拗不过,只好亲身盯了小厮与婆子去清算,遵循老爹的喜好,重新一一妆饰了。等着第二日贾敬跟着回府,贾珍一面感慨老婆有先见之明一面亲身搀着老爹道:“老爷,这一起可颠簸的乏了,先回屋子歇着去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一回倒是不得不出面了。固然自来没有养过女儿一天,但是瞧着那模样跟着她娘倒是一样,一见内心就软了。再听边哭边说的一席话,想着她娘临终前对本身的嘱托,只感觉本身白白孤负了老妻,心中无穷忸捏。当年,钱夫人高龄有孕,惜春是个老来女,大夫们好几个都说不能留的,但钱夫人执意不肯,就要把孩子养下来。好轻易熬了十个月出产,统统顺利恰是高兴的时候,没推测她到底是出产的时候伤了身,惜春刚满月便是放手人寰。临终前硬挺了一口气苦苦叮咛贾敬与贾珍,要好好待惜春,必然别委曲了闺女。父子二人都是哭着应了。而后那几日贾敬因了老妻离世,颇觉人间无常,恰是西府史老太太亲身来跟本身说的,侄媳妇不幸去了,侄子跟珍哥儿都是粗心男人家,身边带个娇弱的女人,怕是不好赡养,不如就交到西府来,放到我身边,我们这里自元丫头起,迎丫头探丫头都在一起,再接了惜丫头过来,她们姐妹们几个又亲香又热烈,相互作伴也有个依托,说话打趣都便宜,强似跟着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