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直挺挺地跪着,城府既深,面色不露涓滴端倪,没有人能从神情看出他们在想甚么。
或许不消看,就连守在楼外的年青内侍都晓得他们在求甚么。
确是哭声,并不如何清脆,却像这突如其来的雨普通讨厌!天子烦躁隧道:“李梦阳身为国子监祭酒,朝廷命官,如何这么不晓事!朕明天就撤了他,让他回姑苏卖咸鸭蛋去!”
毓庆宫中,百里昕醒来的时候,先闻声淋淋沥沥的雨声。
“陛下,”她只是道,“这雨越下越大了,诸位大人和一众监生都还淋着……战或不战,请陛下早做定夺。”
“啊!”这猝不及防的疼痛击垮了他的防备,百里昕失声呼出来,不由自主地攥紧胸口,将身材蜷成一团。
赵虎耷拉着眉毛,脸部肌肉有点风趣地抽了抽,挤出半个比哭更丢脸的笑容:“三少,您把老太爷就这么关起来,不是个事儿啊……”
他呼呼地喘着气,再次将双眼展开一条细缝,艰巨地盯住欲言又止的岁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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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听到答复。
奇特的,没有人大声谩骂,表示得义愤填膺或者同仇敌忾,大多数人只是温馨地看着,面庞庄严,偶尔有小孩子收回半声嘻闹,很快便被掩住了嘴巴。
“罢罢罢!”天子俄然心灰意冷,挥手道:“要战就战吧,朕也看开了,大不了就当了这个亡国之君!”
“臣妾不敢。”皇后低垂了螓首,暴露一小截白如凝脂的颈背,鬓间那滴泪珠似的水晶坠子摇摆着,也碰上了些许透明的雨。
没有答复亦是一种答复,百里昕能感受一颗颗热烫的汗珠从他的前额滚落下来,枕头很快就半湿了,粘腻而冰冷地贴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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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俄然不应时宜地想起一句诗来。
雨水稀稀落落地从檐下飘出去,打湿了他们身上的紫袍,那正紫就变得更深,像是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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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亮擦了把盗汗,转向中间愁眉苦脸的赵虎,数不清第几次叮嘱道:“你可千万要把老爷子看好了,他这一打动起来,天晓得又会干出甚么。”
另一名重伤号,睿王百里佶强撑着交代了几件要事,亦堕入昏倒中。
姐姐。
“……”
几点雨水正巧坠到他的鼻尖上,他一伸手抹到掌内心。透心凉。
“是……”岁庆熟知他的脾气,不敢再坦白,哭丧着脸道,“是杨五魁……杨无端出事了!”
天子抽了口寒气,不敢置信地瞪住她娇怯怯的背影,大声道:“盈盈,莫非连你也要逼我?”
“岁庆……”他听到了本身说话,此次的声音倒是悠远而微小,另有奇特的变形,就像他被埋到了地下,或是沉在透不进光芒的水底。“……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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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统的感官再次封闭,他像是被黏稠而深不见底的暗中包裹着,甚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除了疼痛、姐姐、疼痛、姐姐、疼痛--
“呸!”邱亮跳脚痛骂,“他关我就使得,我关他就不可?年纪大辈分高了不起啊?明显他才是最会给邱家招祸的阿谁!”
见月寺核心满了北郢的公众,把庙门前宽广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无数颗头颅抬起,无数双眼睛盯住同一个方向,那边本来的接天高阁已经垮塌,只剩下大片空旷的蓝天,最后一缕孤烟宁静地向上升腾。
“你有甚么不敢的!你们都敢得很!到底另有没有把朕当天子!”天子大怒之下,又是一脚踹在已经倒地的紫檀木长案上,收回一声巨响。
京国多年情尽改,忽听秋雨忆江南。
那长窗的角度讲求,内里的人能看出来,内里的人却不易看清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