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这些离大内较近的府第中，为着怕万一被禁入耳见，在歌舞佰酒时不消锣鼓，乃至不消丝竹，只让歌妓用紫檀或象牙点头悄悄地点着板眼，委宛低唱，偶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发，似有似无，袅袅不竭，在彩绘精美的屋梁上回旋，然后向奥秘的太空飞去。
他已经奉养了六任天子，有牙牙学语的孩童，也有因为过渡忧愁而早生白发的佝偻中年，乃至酒色无度纵情虚脱的早夭少年，当然也有试图励精图治重振朝纲，但是哑忍不能，被实际摧折成疯子的某位废帝。
但是比拟这些胆战心惊的苦中作乐的朱门，东城和南城则是另一番气象。
悠远洛都的夜晚，约摸一更气候，偌大城里已经静街，显得特别的阴沉和苦楚，犹然一个玄色的吞口巨兽。
从他戴冠履事的宝应三年，到现在须发皆白的退养之岁
魏岳的前辈们，天然也有不甘忍耐，抖擞相争的，然后扬眉吐气的带兵，抄没当权者的家宅和妻女，意气风发的站在朝堂之上，俯瞰垂首毕礼的外臣。
然后一些年青的面孔，被死狗一样的拖出来，他们传闻就是此次事情的始作俑者，一群，枢密院教诲队和京师两学的生员罢了，都被挖掉双眼和舌头，浑身血污披头披发的伸直在地上，就算是被砍掉脑袋的，也只是像人偶普通多挣扎一下，让血水喷的更远些。
诸如观军容使，军容察看之类，曾经威风凛冽，令人畏敬的头衔，现在只剩下宣慰安抚放肆之臣，并且在需求的时候，充当替罪羊的最后一点职能。
只听得一个一样出自宦者，公鸭一样的嗓门，
在微小的灯光下，能够瞥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的、用木版印刷的戒严书记。在又窄又长的街道和胡同里，经常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破铜锣或梆子，瑟缩的影子呈现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迟缓的、无精打采的锣声或梆子声也在风声里逐步远去。
不管哪个年代，哪怕是季世之期，总也不贫乏这些焚屋痛饮，漏舟将歌的得过且过之辈。
他俄然有些感悟，大抵当年那些义子养子们，被斩首处刑的时候，也是近似的表情把。传闻只要下刀够快，会感受不到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