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姜桂之性,愈老弥辣,气恼之际,便要再杠上两句,却听岳陵又道:“我说老爷子,没劲了啊。今个儿能请您来,就是至心交您这朋友。朋友之间喝酒,天然是图个随便恰当。可您要憋着劲,弄得跟英勇就义似地,是看不起我俩小辈咋的?我们那么喝舒坦,您慢点喝陪着,大伙儿就图一乐儿多好?你说是不是?”
“你待怎的?”
韩铁大是镇静,啪的拍了下桌子,满脸眉眼之间,都是一片喜意。他极喜豪饮,昔日少有人能如此相陪。常常都是旁人一碗,他这儿已经十几碗了。
咣!
“呼――”
岳大官人好整似暇的将酒拦下,两眼瞅住了老道,嘴中慢悠悠的说道。
瞅着他一脸的悔怨,老道和韩铁父子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小插曲畴昔,四人杯来盏往,才正式喝了起来。
老道怒了。麻痹的,不带这么玩的!你们俩小年青,合法丁壮的,这一上来就摆出冒死的架式,是欺负我年纪大还是恐吓我咋的?
明月之下,大江之上,一舟如叶,衬着远山耸持。几人或宽袍博带,或青衣小帽,倚卧醉饮,仿佛一副隐贤高士的工笔划卷。
刚才见韩铁一碗酒直接干了,贰心惊之余,偏又碍着身份不好多说。眼巴巴的望着岳陵,但愿他能说上几句缓缓。哪晓得这货更变态,眼皮儿都不眨的,紧跟着也是一整碗下了肚。最后竟还冲自个儿一挑眉头,挑衅之意宛然。
中间韩铁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赶紧跟着一起劝。老道一脸的憋屈,“这合着甚么话儿都是你的理儿啊。好不好是不是的,你都说这份上了,我能说不好,能说不是吗?是你们不让我喝的啊,好,听你们的,饮胜!”
岳陵悄悄吃惊,这大碗填满,总有大半斤的量。韩铁一饮而尽,竟是面不改色,这酒量端的惊人。
老道险险没背过气去!孙子才想这么喝呢!可你们俩把事儿先做下了,我不喝这老脸放得下吗我。
中间水生忙着又捧起坛子,给父亲添了,目光却在岳陵和刘老道酒碗上转悠。
今个儿一上来便喝了个洁净,倒也不是想难堪岳陵二人,不过只是风俗使然罢了。本来没想着二人如他普通全干了,却不料岳陵豪气冲天,酒到杯干,让他的确是喜出望外。
他后代也号称酒神,喝酒极少有人能喝的过他,当年何尝不感慨妙手孤单。今晚一见韩铁这喝法,惊奇归惊奇,心中却也不由豪情涌动。
韩铁满面含笑,端起大碗,对着二人笑道:“如何,这江中风景可还入眼?哈哈,来来来,本日蒙二位不弃,肯来韩某这破船,真幸运之至啊。且容韩某相敬一碗,你我饮胜。”说罢,一抬头,已是将那一大碗酒喝下。
举碗咕咚一大口,随即把碗往桌上一放,老道面上忿忿,这内心却要笑的抽了。
岳陵一脸的难以置信,眨了眨眼,感喟道:“人都说人老成精,合着您这一向演戏逗我们玩呢。得,您赢了,小子佩服。”
夜色渐起,洁白的明月将冷辉洒满大江,顿时一片清光灿灿。广宽的江面微波涌动,星星点点,好像俄然翻起无数银币。轻风徐扬,将这水上之夜特有的喧闹送入,令民气为之畅。
现在见岳陵放下碗,欢乐之余,一把从儿子手中抢过酒坛,亲身为岳陵填满,眉梢眼角处喜不自禁。
刘老道傻了眼,他也是好酒之人,但酒量跟这两人比拟,却不啻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中间俄然伸来一只手,堪堪将他拦住。转头看去,却见岳大官人笑的跟只土狗一样,一脸的欠揍模样。
水生收了篙,将锚沉下把船定了,这才低头出去,在父亲下首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