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明日又同业,日西时过雄县。少年拍一拍马,那马腾云也似前面去了。东山望去,不见了少年。他是贼窠中弄老了的,见此去处,如何不慌?擅自道:“天教我这番倒了架!倘是个不夫君,如许神力,如何敌得?势偶然理。”心上正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落的。没何如,迍迍行去。行得一二铺,遥瞥见少年在百步外,正弓挟矢,扯个满月,向东山道:“久闻足动手中无敌,本日请先听箭风。”言未罢,飓的一声,东山摆布耳根但闻肃肃如小鸟前后飞过,只不伤着东山。又将一箭引满,正对东山之面,大笑道:“东山晓事人,腰间骡马钱快送我罢,休得脱手。”东山料是敌他不过,先自慌了手脚,只得跳下鞍来,解了腰间所系银袋,双手捧着,膝行起码年马前,叩首道:“银钱谨奉豪杰将去,只告饶命!”少年顿时伸手提了银包,大喝道:“要你性命做甚?快走!快走!你老子有事在此,不得同儿子前行了。”掇转马头,向北一道烟跑,但见一起黄尘滚滚,顷刻不见踪迹。
明日,并辔出汀州。少年在顿时问道:“久闻前辈最善捕贼,平生捕很多少?也曾撞着豪杰否?”东山正要夸逞自家手腕,这一问揉着痒处,且量他年小可欺,便侈口道:“小可平生两只手一张弓,拿尽绿林中人,也不记其数,并无一个敌手。这些鼠辈,何足道哉!现在中年心懒,故弃此门路。倘若前程撞着,便中拿个把儿你看手腕!”少年但微微嘲笑道:“元来如此。”就顿时伸手过来,说道:“借肩上宝弓一看。”东山在骡上递将过来,少年左手把住,右手悄悄一拽就满,连放连拽,就如一条软绢带。东山大惊失容,也借少年的弓过来看。看那少年的弓,约有二十斤重,东山用尽平生之力,面红耳赤,不要说扯满,只求如初八夜头的月,再不能勾。东山惺恐无地,吐舌道:“使得好硬弓也!”便向少年道:“老弟神力,何至于此!非某所敢望也。”少年道:“小人之力,可足称神?前辈弓自太软耳。”东山赞叹再三,少年极意谦谨。早晨又同宿了。
安设已了,两人商讨道:“如此豪杰,如此恩德,不成骄易。我们再须杀牲开酒,干脆留他们过宿玩耍几日则个。”东山出来称谢,就把此意与少年说了,少年又与世人说了。大师道:“便是这位弟兄故交,有何不成?只是还要去叨教十八兄一声。”便一齐走过对门,与未冠的那一个说话。东山也随了去看,这些人见了阿谁未冠的,甚是恭谨。那未冠的待他世人甚是持重。世人把仆人要留他们过宿玩耍的话说了,未冠的说道:“好,好,无妨。只是酒醉饭饱,不要贪睡,负了仆人殷勤之心。少有动静,俺腰间两刀有血吃了。”世人齐声直“弟兄们理睬得。”东山一发莫测其意。世人重到肄中,畅怀再饮,又携酒到对门楼上。世人不敢陪,只是十八兄自饮。算来他一个吃的酒肉,比得店中五小我。十八兄吃阑,自探囊中取出一个纯银笊篱来,煽起炭火做煎饼自啖。连啖了百余个,清算了,大踏步出门去,不知所向。直到天气将晚,方才返来,重到对门住下,竞不到刘东山家来。世人安闲东山家吃耍。走去对门相见,十八兄也不甚与他们谈笑,大是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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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得尽弓矢力,直到了局逢大敌。
却说夏季间,东山伉俪正在店中卖酒,只见门前来了一伙骑马的客人,共是十一个。个个骑的是自备的高头骏马,鞍辔光鲜。身上俱紧束短衣,腰带弓矢刀剑。次第下了马,走入肆中来,解了鞍舆。刘东山接着,替他赶马归槽。后生自去剿草煮豆,不在话下。内里只要一个未冠的人,年纪可有十五六岁,身长八尺,独不上马,对众道:“弟十八自向对门住休。”世人都承诺一声道:“我们在此少住,便来伏侍。”只见其人自走对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