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尉迟夙携着她的手走出营帐,龙纹华盖的马车早已备好,宫人们扶着她踏上车板,坐在尉迟夙身边。
她呆了半晌,俄然间再说不出话来,“弃若敝履”四个字似丝线缠绕心尖,垂垂收紧,勒入血肉,她想起昨晚,那人笑着说,“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不会再负你。”
“不要甚么?”他冷冷看她,指了指她裙上的血迹,徒然发怒,“你脚上的伤在流血,朕是要给你上药,你觉得朕要做甚么?”说话间,他再度俯身过来,一把将拉进怀里,向上拉着她的裙摆,将她的中裤褪了下来,这才瞧见,她两条小腿上满是伤口。他冷着脸,双臂将她箍得不能转动,随即用净水为她洗濯了伤口,再用干净的棉纱浸了药剂,涂抹在伤口上。
她疼得眼泪直流,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冒死捶打他的肩膀,他却如何也不放开她,直到上完了药,他才拿过一件外袍将她裹住,抬手来抚她的脸庞,“你如许拼了命要分开朕,却弄得本身伤痕累累的,究竟值不值得?”
一起上,她垂下视线,也不敢看他,只悄悄地打量本身的手指,看着衣裳上金织银染的缠枝斑纹。
“你怎会不舍得?”她浑身颤栗哭了起来,眼里啪嗒啪嗒掉着泪珠,连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不知死活地回应他的话,“你只是还没折磨够我,以是见不得我早死!”
她紧抿了唇,死力按捺心中的委曲和悲忿,咬紧牙关死撑,有点豁出去的意义,“他对我珍之如贝,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手一顿,夹在筷端的荷香酥便掉落在桌上,他笑了笑,另夹了一块给她,逼视着她,“如何,不欢畅吗?这但是朕赐赉你的莫大幸运,旁人求都求不来,只要你向朕开口,朕还能够赐萧煜极刑,为你出一口气,如何?”
“你慌甚么?朕说你有,你就有。”他用指尖细心擦去了粘在她唇角的糕屑,笑看着她,仿佛对此很有兴趣,“畴昔,你总为他讨情,朕也承诺了你,不会杀他,但现在他如许对你,莫非不该死吗?还是说,你仍念着旧,舍不得他死?”
他不语,只盯着她的眼睛,似在考虑她的话。
她哭得恍恍忽惚的,听了这话,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俄然惊醒过来,颤抖着推他,眼眸中溢满了对他的惧意,“我不要你的宠|爱!”
“我没有。”她嗅到一丝伤害的气味,身上颤抖不止,从速道,“我只是不想你再杀人,你可有想过,你每攻陷一座城池,便纵兵屠城而过,百姓会有多恨你?当君主的人,当以百姓为天,百姓拥戴,方能强大,若民怨四起,百姓背弃,即使你使天下一统,也是不能悠长的,所谓得民气者得天下就是这个事理。”
“在想甚么?”他俄然侧过甚来,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的衣带上,瞧见了她佩在衣带上的翡翠铃铛,他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怀着毫不粉饰的歹意,伸手便将那铃铛扯了下来,问她,“朕总见你佩着这铃铛,宝贝得很,究竟是谁送你的?”
赵皇后活捉尉迟夙不成,入暮时分,北朝雄师再次建议强攻,南朝守军仅凭微末兵力,对峙到戌时三刻,为南朝皇室效尽了最后的虔诚,终全军殁灭,至此,金州沦陷,南朝亡国,南朝物力富庶的地盘全数都划归北朝版图。
他发笑,“这么说,你是在为朕着想?”
她挤出生硬的笑容,感觉本身又做了件傻事,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却还要为负心的人说话,说到底,是她太傻,硬不下心肠。不过又想想,即便不为萧煜,她也该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说一些话,当日宣化城破,北朝兵士残杀无辜的蛮横血腥行动,她是亲目睹过的,那堆得高山普通的尸身,那满地蜿蜒的鲜血,那令人发指的屠城,国破,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