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明天,连这都不成能了。
“夫人,保重……”
她漂泊其间,悠悠荡荡,好像获得了来自母胎的最和顺的庇护。
何况,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门,发誓此生再不复嫁。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旧事,知亏欠于她,亦不敢勉强。
末端,她的脑海里,俄然又映出了另一张面孔。
南朝风骚,家属荣光,以及,和她有关的统统,都将要在彻夜闭幕。
羯兵已经追到了江边,大声吵嚷,有人渡水追她而来。
高洛神的面前,浮光掠影般地闪过了这很多的画面。
一片烛火摇摆,将她身着道服的孤瘦身影投于墙上,倍添凄清。
一片江潮,迎头打来,她闭目,纵身迎了上去。
高洛神悄悄地坐在本身已经独居了十年的道观静室当中。
甚么都结束了。
只是父亲大抵不会想到,她此生最后时候,如此随水而逝。
她劈面前几个还未拜别的道姑说道。
高洛神缓缓睁眸,再次说道。
又是一年江南杏雨梨云,蜂蝶恋香。
白鹭洲畔,台城春深。
北伐光复失地,光复汉家故国,是父亲这平生最大的夙愿。
他的双眸便如此滴着血,死死地盯着她,眸光里充满了非常的气愤和深深的恨意。
太康三年,新寡的她尚沉浸在痛失爱人的哀痛里时,上天又无情地夺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那一年,三吴之地生乱,乱兵围城,母亲被困,父亲为救母亲,二人双双罹难。
很多年后,直到本日,她仍然想不明白。
但是最后,她却还是活了下来,活到本日。
阿谁充满了诡计和赤色的洞房之夜。
江水卷涌着她垂垂漂泊而起的裙裾,如同散开的一朵花儿,肥胖如竹的身子,被波流推着,在江风中闲逛。
便如其名。冥冥当中,这或许何尝不是一种谶命。
他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濒死前的暴怒猛兽,下一刻,便要将她活活撕碎,吞噬下去。
大家都知,羯人军队残暴成性,每攻破南朝一城,必烧杀奸掠,无恶不作。现在的羯人天子更是毫无人道,传闻曾将南朝女俘与鹿肉同锅而煮,命座上门客辨味取乐。
偌大的紫云观,很快便只剩下了高洛神一人。
但高洛神心静若水,深居简出。
无数个从梦魇中醒来的深夜,当再也没法睡去之时,独一在耳畔伴随她着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声,夜复一夜,年年代月。
巍巍青山之间,耸峙着矗立的城墙。石头城位于皇城西,长江干,这里长年重兵驻守,用以拱卫都城。
一向以来,高洛神都想将那张眼眶滴血的男人的脸,从本身的影象里抹除而去。
曾经觉得固若金汤的通途,也没法反对羯人南侵的脚步。
高洛神仿佛听到了远处来不及逃脱的道姑们的惊骇哭喊声和羯兵的狂笑嘶吼之声。
南人在北方父老的翘首期盼之下,曾一次次地北伐,但是结局,或无功而返,或半途折戟,功败垂成。
这个暮春的深夜,江渚之上,远处春江海潮,如同一条银线,正联月而来。
这些北方的羯人,可另有机遇能如本日这般攻破建康,俘去了大虞的太后和天子?
而在十数年后的本日,就在不久之前,最后支撑着大虞江山和高氏流派的她的叔父、从兄,也接踵战死在了直面南下羯军的江北襄阳城中。
她话音未落,伴着一阵短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从槛外冲了出去。
那是血的气味。
传闻,母亲在生她的前夕,父亲曾梦回东都洛阳。梦中,他以幻为真,徘徊在洛河两岸,纵情放歌,于狂喜中醒来,不过是倍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