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的呼吸安稳下来,不再短促,而是迟缓悠长,像是转入了一个好梦当中。
濮阳却在思考,出来约莫两个时候,先生此时当是用过药了,不知药效如何,是否当用。她自是信得过先生的医术,当初她存亡盘桓,是先生数剂药救活了她,使她不致放一重生,便再死亡。
殿□□健,客岁的伤早已好透了,幸而未曾留下病根,幸而她当时用心治了,并未动旁的心机。卫秀光荣不已。
濮阳在车中坐定,曼声道:“回府。”
跪在灵堂前痛哭的是王妃,她也是世家女,曾做过一年皇后。此时跪在灵前,满面是泪,双眸红肿,似已哭不出声了,可儿人皆知她的哀思。
这回的事,令陛下甚是愤怒。为保持朝廷颜面,保持重活力象,保持京中安定,他不得不平了回软,于天子而言,此乃大失颜面之举。
卫秀怕她担忧,也由了她,劳力是没有了,只是是否还是劳心,便不得而知。
卫秀不由笑道:“殿下看这个做甚么?”
卫秀不由一笑:“我书斋中便有,殿下自去取便是。”
她双目紧合,眉心拧成团,鼻尖上还渗着汗珠,仿佛睡得极不平稳。濮阳见榻前几上放了一瓷碗,碗中已空,唯余些许乌黑药渣,便知她是用过药了。
濮阳唇角弯起,抿开轻柔地笑意,眼中是东风十里的和顺。
卫秀当真听着,点头道:“殿下描述得清楚,让我来替殿下评脉。”
濮阳坐在车中,合上了眼眸。边上贴身奉养的宫娥便觉得殿下是闭目养神,下认识地静坐不动,唯恐弄出一点声响。
濮阳下车,令秦坤奉上名帖。
濮阳定睛看了看他,认出这是汝南王世子,汝南王尚且不常现于人前,更不必说世子。
濮阳杜口,不附和,也不反对,只是一笑罢了。
她到时,卫秀正在安睡。
门前有一小郎翻开名帖看到上头名号,忙迎上前来,弯下身,极其谦虚:“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刚用完了药,卫秀倚在榻上,看濮阳捧着书,坐在榻旁。五日畴昔,她身上的热度已降下来,只是仍然要咳嗽两声,濮阳便不准她四周走动,只准她每日光照最足的时候,在园中转上几圈。
她一言不发,只敢看着,卫秀停顿了一会儿,方分开,昂首笑道:“殿下说的不错。再读《频湖脉学》一月,背下数十种脉象后,便可入门。”
公主的车驾停在皇城外的朱雀门处,她弃辇登车,秦坤上前,隔着车窗叨教道:“殿下,眼下去往那边?”
天子挥手,表示她退下。
“我来悼王之大行,世子心苦,也望节哀。”濮阳说道。
天子扯了下唇角:“且叫他们对劲上一阵,总有他们追悔莫及的一日。”
“殿下初学,这本与你而言太深了。”卫秀不疾不徐道,“医道,非数日可成,殿下身负大事,不宜用心。”
这些,濮阳都是不知详情的,从汝南王府归,便有一股郁气回旋不散,她干脆便闭门不出,一心顾问卫秀。
丞相虽为国丈,纵横朝堂数十载,又得天子倚重,可到底还是外臣,总有些不能明言之事。待他一走,殿中只剩了濮阳,天子看了眼殿门,前殿诸王与大臣都在等着,他抬了下下颔,表示窦回前去令诸人散去。
世子勉强扯了下唇角,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殿下请随臣入灵堂。”
濮阳见此,便知天子有令示下,朝一旁的小寺人使了个眼色,表示他奉茶上来,小寺人识相得很,当即退下沏了新茶来。
总算宽了些心,她在榻旁坐下,一手握住卫秀放在身侧的右手,另一手抚上她的眉心,口中低语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