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人比花娇。
“我奉养殿下多年,不敢说无一丝忽略,也是恭敬至诚。荆王自灾区返来,受陛下夸奖犒赏,殿下便显不悦。后殿下禁足在府,荆王为殿下驰驱,在朝中绽放异彩,殿下便更起狐疑,再到殿下返回朝堂,见荆王能独当一面,则是猜忌愈盛。叨教殿下,臣下说的可对?”
梅林就在不远处。
晋王看过来,诚哀告教:“我欲重整旗鼓,敢问先生,计将安出。”
叶先生也觉得然,他先赞了晋王的胸怀:“荆王召之不来,如此热诚殿下,殿下尚能容之,可见气度博识。”
如果悠长如此,也不失人间美事。濮阳心内暗叹,见卫秀端着茶盏,目光仍游离在亭外的梅树间,俄然便感觉,先生胸有沟壑,躲藏江山万里,却仍愿为美景立足,可见她心中仍有一份朴素天真未曾减退。
一起畴昔,道上积雪皆已打扫洁净。濮阳走在卫秀身边,欢乐无穷:“单是这阳光亮媚,便不枉此行了。”
此处无案牍劳形,无争端骚动,清楚距京不过百余里,却似与世隔断。在红梅白雪环抱间,围炉拥裘,手捧香茗,舒畅悠然,如世外客。
濮阳与卫秀笑谈道:“莫非这就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由来?”
满腔肝火皆被强压,晋王回身坐到榻上,将近几日之事都思考了一遍。
叶先生离榻,趋步至晋王身前,跪下,顿首:“臣有一句良言,望殿下察之。荆王与殿下订交甚深,也知之甚多,他若与您反目,必成您之大患。我有三策,上策思除之,中策,图交好,下下之策,方是殿下所想。”又实在是憋得慌,将内心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殿下之以是有本日,便是因上回不听我劝止,一意孤行,刺杀濮阳殿下,此举使您与公主处于你死我活之局。当今来看,公主无虞,有恙的天然是殿下。”
濮阳接过,轻抿一口,立时便口舌生香,肚腹回暖。她不由赞了句好茶,卫秀含笑道:“殿下喜好就好。”
濮阳恍然,低头看了看花,又想到先生当时在花下点头感喟的模样,感觉分外敬爱,禁不住低眉一笑。
他是上过朝的人,自是有些见地,权势日趋衰颓他知,但他也知本身根底犹在,只消战略恰当,他有信心能“清算旧江山”。
火线有亭,亭中已置茶具暖炉。
晋王自矜一笑,眉宇间的郁色仍未消去,道:“非论如何,荆王是我兄弟,我当容之。”
一丝不差。叶先生能在晋王府多年,又受晋王看重,察言观色的本领非常了得。晋王被他戳破,颜面上很下不来。但他深通礼贤下士的本领,竟忍辱一拜:“请先生明示。”
她谈笑天然,仿佛昨夜之事,全然是句笑语,唯独卫秀多思多想了。
折完了花再看身边,却发明卫秀已在火线。
晋王一张脸就如山上的霜雪,可他偏生要笑,笑得宽和温雅:“荆王不来?可说了为何?”
一片花瓣俄然坠下,卫秀伸手,花瓣飘落掌心。掌心白净如玉,花瓣仿佛比在树上,更昳丽夺目。
她在一树梅花下,昂首细赏,高冠束发,大袖玄袍,衣衿袖口,俱是划一。世人崇尚放诞混乱,清闲安闲,可濮阳却感觉,先生一丝不苟,比起世家子们闪现的萧洒超脱,更显风骚旷达。
何况,荆王已尝过发号施令的滋味,如何肯再回晋王这里做个凭借?
可惜,晋王不明白,他尚在踌躇:“荆王与我便如前锋与大将,我折他,如舍一臂。他一贯靠我,单独怎能成事?我若折腰,他一定不会动容。”
回到府中,已是入夜,濮阳手中固执那枝从西山折来的梅花,走回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