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据猎奇问道:“卢大哥怎对何老秀才的家事晓得得这般清楚?”
沈拓与何斗金喝了一杯酒,又为弟弟挟了一筷子小菜,道:“阿弟,你只用心读书,旁的事,不消多加理睬。你阿兄莫非只配得如许的小娘子?”
何秀才一念起,将女娃领回家中,又去官府备结案,记了名,自个拿笔将女娃记入族谱,买了三牲祭品,告天告地告先祖,望六合先人知何家有此一女。
听他这么说,陈据何斗金都抚掌起哄打趣,几人又谈笑了几句这才散了桌各自归去。
沈拓此时也不矫情,想了想道:“大哥你也知我家中景象,父丧母嫁,我又只是一个衙役,下九流的行当,何家虽落魄,到底书香门弟,小弟怕是入不得何老秀才的眼。”
别看何小娘子内疚沉默,见小我更是低眉垂首,半个字都不肯多言,心中却极有主张。她不肯抛父嫁人,扔下老父孤伶伶一人无人奉侍,故意招婿上门。只是这上门半子又有几个是好的,何秀才相看了几个,不是好吃懒做,就是身有残破,哪肯点头应允。便又与何小娘仔细细分辩,夫君难觅,毕生大事不成草率草率。何小娘子最后只得道,便是不招婿,也要嫁个接了何秀才家去养老送终的,不然,她宁肯不嫁。”
陈据常日走街蹿巷,动静再通达不过,也摸摸脑袋道:“恍惚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长得见不得人。”
几人都愣了愣,何斗金半晌道:“是听闻何老秀才有一个收养的小娘子,真是奇也怪哉,这么多年,竟好似没这小我般。”
沈拓顿时笑了,又举起酒碗道:“我们聚在一块,莫非就说这绝望之事?来,喝酒。”
陈据听了,用袖子掩着嘴咕咕笑:“卢天师知天知地知桃溪。”
沈拓退亲之事不过几日,一时倒有点不美意义,只得沉默不语。
日月如梭,十多年弹指即过,垂髫又总角,豆蔻十三余,十五及笄可为妇,何小娘子长大成人,何秀才倒是垂老迈矣。
沈拓听了半晌,此时道:“这何小娘子倒是有情有义。”
这女娃竟也懵懵学了人家插草,跪在一领破席边,卖身葬父。
天光普一大亮,镇上商店便连续开门谋生,各色吃食小店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炊饼、蒸糕、肉饼、捞饭、素面、酸汤……热气腾腾,香味缭绕;那边打铁的、卖香烛纸钱的、卖布匹的、卖杯盏茶碟的;这边医馆药铺,书肆酒行,胭脂金饰;又有驴市牙行,夫役脚力。
沈计愣了愣,看了本身兄长一眼。沈拓身量极高,精干精干,样貌周正,虽为衙役却得县令喜爱。父亡母嫁后,更是一力担起长兄之责,让他读书识字,在贰心中,实没有甚么人比及得阿兄半分,阿兄婚配得人间最好的小娘子。
边说边唤店小二拿酒来,对身侧沈大郎沈拓道:“大郎,小弟平素就佩服你的为人,这门婚事,退得好。”
妾身将去,惟愿郎君身材安康,而后鬼域人间,阴阳两相隔,相见也只半夜梦中。
沈计抬了下头,茫然:“家中也无甚么产业可败的。”
只是,沈计心知失了这门婚事,阿兄再说一门好亲倒是难上加难……
“胡说,测字看相算命自有奥妙,怎说是行骗?”卢继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你去探听探听,桃溪相师!中,我算不得第一,也论获得第二。”
卢继老脸一红,忙扶起沈计,清清嗓子,道:“我要说的也不是旁人,是二横街何老秀才家的小娘子。”
卢继拾起筷子兜得兜脑得便敲向陈据:“陈大狗,你还要不要与我讨酒水喝?要不要闲钱的?再多言,撵你街上晒你的狗尾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