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看着他,笑了:“红颜枯骨弹指老,一二十年龄后,我也不过是鸡皮白发的老妇。沈郎君,我本来是遽州人,家中父母兄弟姊妹俱在灾年归天,我如果没有遇见阿爹,怕也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都说无来之处,亦无可归之处。我不比郎君,郎君在这名有姓,又有血脉嫡亲,而我不过一个不祥之人。”
偌大的桃林仿佛热烈得没有平静处所,沈拓身高腿长怕何栖跟得吃力,放缓了脚步,无穷美景没有半分落在他的眼中,满心满思只有身边这个尚且不识真容的娘子。
沈拓真想将他扔下去:“我看你不像佛子,倒像纨绔子。”
何栖双眼一弯:“家父不擅碎务,还是阿娘活着时为长远计与阿爹买了一处铺面,租费也不过对付一年花消。你我不过半斤八两。”
“本来是个惫懒的小混球。”沈拓伸手拍了下小沙弥的屁股,“怪不得会躲懒睡觉。”
何栖正待伸手,沈拓过来一把将小沙弥扛在肩上,小小年纪竟然是个小色胚。
沈拓愣了愣,揖礼应是,觑了何栖一眼,竟红了脸。
“我既然来了寺中,便找熟悉的和尚讨一杯清茶喝喝。阿圆可贵出来,寺内开得好桃花,去游赏一番,只别折花枝,有好些小沙弥把守着。”何秀才顿了顿,半晌不甘不肯隧道,“都头和二郎也去看看,别冲撞朱紫。”
小沙弥翻了个身,揉揉眼睛坐起来,看着春光里的一对的璧人,傻眼了半天。沈拓和何栖这对贼一时有点心虚,手里的桃花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我略通些拳脚工夫,也识得字,只做不来文章。”沈拓又道。
起码这一顷刻,依依年事,他令她感到高兴。
沈拓想了想,竹筒子倒豆:“沈某家中有一进宅院,虽不常补葺,还算宽广,通算起来也有□□间的屋子,除却我与二郎,另有一个朋友在家中寄住,他在客籍犯了事流落在此,明府赏识作了马快都头。先父活着时在城郊买了几亩山林,只都是平常树木,年份又小,做不得家具不值甚么银钱。我在县衙做事,一年能得个二三十两银子,有二郎读书抛费,我又是手上涣散的,没甚积储。”沈拓越说越汗颜,他手上不留钱,加上交游多为人仗义,要么布施了老友,要么喝酒破钞了出去。
“你又猖獗了,削发人不打妄言,姻缘天定,三生石上自驰名姓。”远远又听胖和尚抬高声音,“你莫非是个傻的?哪个兄妹互赠桃花的?他们家要默许他们相会,眼下郎有情妾成心,自是功德将近。”
“我不……”小沙弥坐在地上,互蹬着两只脚,“师叔让我看着桃枝,谁知却被你们折了,晚间不给我饭吃还要打我,呜呜呜……”
卢继早拉了沈计一阵风走了,边走边说:“我算命相面,实是道门后辈,我又一身道服,别给和尚赶将出来,快走快走。”
胖和尚躬身又施了一礼,这才带了小沙弥拜别。
“我先前退过一门亲。”沈拓道。
何栖行礼道:“小佛子天真烂漫,令人爱好,倒是我二人攀折了花枝,坏了寺中端方。”
何秀才瞪着眼,恨不得敲死多事的卢继,真是白认这个算命的。
知客僧一面让小沙弥管着马,一面在肚腹诽:你一来,主持恨不得日日不得闲。
二人僵立半晌,一同沿着小径往桃林走去。
小沙弥只笑嘻嘻一抬下巴。
何栖下车时戴了一顶幕篱,轻纱挡了满身,沈拓不敢直视,只知一道袅娜的身影笼在如雾的轻纱下,影影绰绰,更添风韵。
何栖一味跟着走,迷惑这小我到底要走到那里去,隔着轻纱她都能感到行人奇特的目光,全部桃林再没两个闷头走路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