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婕妤一脸恍忽，像没闻声。
过后钱寿芳向尚服局呈报时，只说这杯子是她不谨慎砸的，赔的银子亦从她月钱里扣。
张婕妤早便意兴阑珊，面上却还不得不撑出笑来，道：“我说尚宫当得，尚宫便当得。”
外客登门，妆容服饰皆须得体，这也是宫规里明显白白地写着的，现在看来，起码这一点她还是做到了。
此事想必亦是皇后娘娘授意，企图么，不过是给她个不安闲，膈应膈应她，再趁便打打惠妃娘娘的脸。
如何尚宫局又来人了？
接下来两日，张婕妤便一向有些恹恹地，身子亦清减了好些，却也并不敢当真抱病。
但是，正所谓心结难纾，又岂是强改便能改得了的？反而是越压抑，便越不好。张婕妤不但减了饭量，早晨也睡不安宁，更兼身子本就娇弱，不出三日，便已是蕉萃娇颜、愁损贵体，如那经了霜的花儿普通，委靡不振。
钱寿芳此时也正打量着她，半晌后，便半是欣喜、半是必定隧道：“依奴婢瞧着，主子现在如许便极好，只消稍稍抹些胭脂便行了。”
话一出口，她立觉不当，忙惶然四顾。
冯尚宫对劲而归。
钱寿芳哈腰将扇子拾起来，悄悄搁在案上，低声问：“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外头瞧瞧？”
俄顷，帘外忽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响起芳月气喘吁吁的禀报：“回主子，钱管事叫奴婢来与您说一声，来的是尚宫局的林司簿。”
她微松了口气。
张婕妤一惊，手中纨扇“啪”地一声便落了地。
天然，这等小得不能再小之事，除了有限几小我以外，并无旁人晓得。
冯尚宫便道：“奉侍娘娘的罗喜翠人不见了，她空下的缺本该着人替上。只是，现在宫里人手不敷，好些处所皆缺着人，奴婢等无能，委实调派不过来。唯今之计，也只能等去行宫的那批人返来了，各处人手方得补齐。此一事，还要请娘娘宽恕则个。”
“妾明白了。多谢冯尚宫提点。”收起帕子，张婕妤低低应道。
另有事儿？
张婕妤独坐镜前，仍旧有些七上八下地，将那胭脂膏子并唇脂略点染了一回，便再坐不住，只得站起来在屋中踱步。
张婕妤心下极是不耐，面上的笑容却不敢有一丝完善，柔声道：“冯尚宫但说便是，妾洗耳恭听。”
如何这么烦！
冯尚宫谦了两句，刚正色道：“本日奴婢来此，除宣读皇后娘娘懿旨以外，尚另有另一件事，要向婕妤娘娘禀报一声。”
话虽如此，实则她心底里却怄得发慌。
说着便搁下茶盏，站起家来，敛衽躬腰，端端方正向上一礼。
这是盯着她这只小蚂蚁踩上瘾了么？
心下虽腹诽不已，张婕妤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地，又向冯尚宫说了一席话，真真是好言好语、好声好气，面子里子都给全面了，教人再挑不出半点错儿。
这一日，张婕妤晨起以后，便感觉脑袋有些晕晕沉沉地，揽镜自照，那脸更加瘦下去一圈。
不一时，早膳便备好了，张婕妤心境不佳，始终打不起精力来，只略动了几筷子，便命人抬了下去，正想命刘喜莲进屋捶腿，忽听帘外芳月禀报：“主子，才王公公令人传话，说是尚宫局的人正往这里来呢。”
冯尚宫倒还谨守着端方，恭声道：“娘娘谅解便好。这也是奴婢们渎职在先，过后自会向娘娘请罪。”
见她一径坐着发楞，钱寿芳便又将声音拔高了些，道：“主子，可要梳头换衣裳？”
“便这么着吧。”张婕妤笑了一下，面上愁色却仍未散。
钱寿芳上前去开妆匣，将胭脂并唇脂皆捧了出来，一面又问起第一个题目：“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外头迎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