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吓得一个激灵，将那骂人的话也人咽了下去，转头看时，却见红药白着一张脸扶墙站着，正杀鸡抹脖子地冲她使眼色。
红药总感觉不大像。
“不要脸的臭小子！”芳草恨得捶墙，却也无可何如。
这月白风清之夜，倒让她起了思乡之意，若不是心中有事，今晚她必然能做个好梦，没准还能在梦里重回故乡。
她仰躺在床上，大睁双眸，怔望着帐顶入迷。
芳草一个没留意，几乎被他闪着，待站稳再看，那小监已在数丈开外。
芳草直气了个倒仰，追在背面大喊：“喂，你给我站住！你别跑！快站着！”
别是鬼罢？
芳草见了，越发作恼，立着眉毛走畴昔就要拉那小监，口中怒道：“你还站着何为？快来给我姐姐赔不是。”
有人？！
只是一种感受罢了。
撞人也就罢了，连声“对不住”也不说，抹头就跑，另有没有端方了。
“芳草哇……”她话声未了，身后俄然响起一声唤。
两辈子加起来，她见过的寺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本日撞她的那名小监，与她影象中的统统寺人，尽皆分歧。
几近便在这动机出现的同时，纹帐以外，突地现出了一道人影。
在六局一司，女史虽无品级在身，倒是公认最难缠、最费事的一群人，因她们一个个急着建功往上爬，一旦遇见有错的宫人，罚起来比谁都狠。
这年深日久地，她白叟家记性又大，一时记不得也是有的，且这也委实不算甚么大事，不过被个小寺人撞了个跟头，便忘了也没甚么。
因四下极静，这声音听来竟是格外清楚，窸窸窣窣地，似在穿衣，又似踱步。
这是……风声？
起首，起夜的动静没这么轻，再一个，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竟像是往红药的方向而来。
“如何了？”芳草迷惑地看着她。
那小寺人身高腿长地，芳草却才十岁，身矮腿短，便追也追不上，只能提声痛骂：“我把你这……”
红药忖了忖，旋即暗自点头。
屋中沉着，平常满处飞的蚊子，今晚也不知因着甚么，竟是偃旗息鼓。
那是女史的服色。
此人好没事理！
的确没脸没皮。
二人仓促回到小库房，芳葵公然替她们将午餐都领来了，红药吃了饭，趁着歇午的当儿，方不足裕将此事细细回想了一遍。
红药心下不免怅怅。
若再在这里站下去，两边儿碰上了，没事也要变有事。
宿世时，仿佛并没有这档子事。
芳草气得直跳脚。
是里屋的红菱起夜么？
“喂，你如何说话呢？”芳草气势汹汹捋袖子站了起来，两手叉腰看着那小监，一双眼睛直往外喷火。
应当不是的。
固然她也说不出个以是然来，但这感受却挥之不去。
那小镇地处偏僻，离着比来的县也有三四百里地，因四周皆是大山，又临着一面湖泊，物产倒是丰富，气候也非常恼人，夏时，亦有冷风微月，虽爽然处不及玉都城，然安闲萧洒，却犹胜之。
透过纹帐看出去，模糊可见窗外银色的月华，薄且轻透，绡纱也似。
呆看了半晌，红药复又阖上双眼，脑中仍在翻来覆去地想着白日之事，特别是那小寺人的一行一止，便像刻进她脑筋里似地，每回想一次，便会添上一重奇特之感。
她的思路有些飘忽，也不知飞到了那里去。
他真的是寺人么？
不过，她也并不敢很必定。
她伸开了眼睛。
这清楚就是想要逃啊！
红药激灵灵打了个暗斗。
那小监像没闻声芳草的痛斥，管自起了身，长胳膊长腿抻直了，这里拍拍、那边掸掸，偏不肯转头，亦无半字出口，就跟聋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