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扩大了些，像是被本身的话或是那设想中的结局勾引了，语声柔得像春夜的风：“你也别总如许生份，如有甚么事儿，你便与我说，我总能帮你出主张的。”
她恨不能尖叫两声。
恍忽间，红菱又想起了方才陈长生的话：
陈长生兴趣勃勃地想着，感觉，那河底的淤泥，仿佛亦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处。
红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后，猛地挺直脊背，将伞尖用力向地上一顿，拔脚便往前走。
他就这么可骇？
一股戾气蓦地涌出，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从腔子里头直捅了上来。
语毕，一眼瞥见红菱手中的油伞，笑着拍了拍脑门儿：“瞧我这眼力劲儿，竟没瞧见你带了伞，那就好，那你便去吧。”
他又与她何干？
得个全尸，亦是很好的死法了，不是么？
他凭的甚么活力呢？
那也挺不错。
她是他的甚么人？
她抬手按住太阳穴，似是要籍由这个行动，将这些声音死死按下去。
红菱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抚向髻上被风吹乱的发绳。
红菱悄悄应了个是。
但是，她面上却不敢有分毫怠慢，又站了半晌，见陈长生再无叮咛，这才屈膝行了个辞职之礼，口中嗫嚅道：“那……那奴婢就先走了，陈公公……路上谨慎。”
红菱跌跌撞撞地跑着，蓦地，脚下一滑，身子突然落空均衡。
他的眉峰突地低低向下压。
但是，再下一息，他却又感觉哀痛。
那些话语像是在她内心生了根，越是冒死压抑，便越要往她的脑袋里钻。
谁许她如许待他的？
可她不敢。
红菱没说话，只悄悄点了点头，始终不敢抬眼望他。
她咬着牙冒死向前走，越走脚步越快，到最后几如小跑，好似被甚么人或甚么东西追逐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长生闭了闭眼，内心有一点点的苦楚。
而更大的能够是，他连如许的归宿亦得不着，不明不白地就丢了命。
她怕的，又岂止陈长生一人？
他就这么可鄙？
陈长生看着她，数息后，神情渐冷。
陈长生皱了皱眉。
她加快脚步，循原路往回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方背依着院墙停了步，一时候，浑身高低阵阵虚软，后背已被盗汗浸湿。
她渐渐地放动手，眼底深处，是抹不去的惶惶与惊骇。
但是，没有效。
他背后的那些人，才更让人惊骇。
她的指尖尚另有些颤抖，并不肯听她的使唤，总也捋不顺那几根丝带。
心底里，她直是如蒙大赦的，恨不能一脚跨出这后院。
快些跑开，跑得远远地，离那小我越远越好。
就凭她长得都雅了些么？
她喘气着扶墙而立，一颗心怦怦怦跳个不息，面前金星直冒，手脚比方才还要虚软，竟连站都站不稳，遂只得丢了伞，一手扶墙、一手撑着膝头，喘着气四顾。
当身后那两道冰冷的视野，终是被石块与杂树隔绝时，她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回肚中。
慌乱间她本能伸手，指尖触及一片坚固的宫墙，刚好撑住她的身形。
每当他用那种非常的目光望住她时，她就会感觉，身上像爬满了藐小的蛇，光滑、冰冷，令她每个毛孔都透出凉意。
亦是他身在宫中能够求得的最好的去处。
起码要比那河泥里的尸块来得好。
那是他可期的将来。
莫说是眼这小小的宫女了，便是当年邻家的阿谁小女人，与他何公公，又有甚么干系？
就凭他身上缺了那么点儿东西么？
陈长生伸开眼，眉间余了多少暖和。
那是一个极淡的笑，转眼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