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牵一策动满身，阁臣一人之变动，其影响之绵密悠长，可谓涉及全部朝堂，而许惟善许阁老更是此中最大的变数，徐玠对此自是极其乐见的。
喉头蓦地一阵腥甜，汤正德一张口，“哇”地一声，再度喷出了一口鲜血，随之而来的，是脑中发作出的庞大轰鸣，仿似有成百上千只蜜蜂围着他转。
“放心，你那孙子断了一指，此生有望宦途，便做个小老百姓儿也挺好，我们自会留他一命的。”那狱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是早便窥破他所思，遂再度安抚了他一句。
包含汤大老爷在内的统统人都觉得，汤家最大的奥妙，是四老爷丢弃的那对外室母子。
但是，不信又能如何？
出入皇城一趟，所费委实不赀，那些寺人一个个眼睛都是红的，他好轻易才喂饱了几个，却因年关调职，那几人都不在原位，他不得未几花成倍的银子，打通那些新来的，方顺利进了外皇城。
在汤正德本来的打算里，这统统本不该产生。
但是，不出三日，那水沟中流淌着的血水，便被五城兵马司的水龙冲尽，连缀的血腥味儿亦在大雪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零散的爆仗声、孩童的笑声，以及残留的腊八粥的香气。
“那小我”龟息了这么些年，却本来是在演戏。
除此乐事以外，玻璃工坊新近制出的“风铃”，亦成了本年最时髦的年货，特别是各家商户、铺面儿，不但要在大门上贴上春联、福字迎新年，更要悬上一串“百口欢风铃”应景儿，不然的确就对不起旺铺二字。
彻完整底地输了。
他不得不两手扶地，撑住摇摇欲坠的身材，冒死张大了赤红的双目，两眼几近脱眶暴出，额角青筋扭动着，身上那股暮气更加地浓厚，仿佛再下一刻就将断气。
方才他起的誓，是实话。
顾老太一瞧见话本子，那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话本子”了。
是啊，也不过就是活着罢了，繁华要赫，倒是再也有望了。
汤正德重又闭起眼，扑天盖地的寒意，早已将他的骨髓都冻成了冰。
一个字都不信。
“那小我”公然摸到了铜陵县，找到了藏在那边的那家人。
死士皆是要打小培养的，那孩子本年才五岁，生得倒也骨骼清奇，待到他百口死绝，他就该晓得，谁才是他的“仇人”。
看着那狱卒肆无顾忌的行动，汤正德攥紧的手痉挛起来。
他不信此人的话。
一刹时，他脑袋发沉、面前发黑，周遭的统统都变得恍惚起来。
毕竟，那条路委实过分于艰险，他如许的马前卒，说不得甚么时候就会死，而有了那几封信，汤家存活的机遇才会更大。
那寒意刺得他喉头锐痛，心肺亦如遭千针万啮之痛。
他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喘气着，每一下呼吸，都将冰冷的、充满血腥的气味，扎进肺腑。
这个在翰林院冷静无闻、朝堂上几近无人识得的干巴老头儿，不知何故，竟一举击败统统候远人，一跃升任东阁大学士，踏入内阁重地。
现在他才晓得，这天底下，公然并没有奥妙二字。
这是他最后的机遇了。
汤正德伸开了眼睛。
皇城本年要放焰口、帝后将与百姓同庆上元佳节，这动静飞普通地传遍全城，百姓们无不驰驱相告，欢乐的氛围几近刹时便淹没了整座都城。
而即便如此，那也是拿着汤家高低几百口的性命并统统财帛，换来的。
构造算尽，却还是白废了心机。
“那小我”似是模糊晓得此事，却从未曾有过异动，就像是真的被他拿捏住了。
真真是个书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