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个勇将。
建昭帝此时便又大展明君风采，不但未曾怒斥这名言官，竟还赏了一盘金银并两名美姬，赞他是“朕的直臣”。
她比旁人多活了一辈子，自是晓得，这所谓的“忠君效主”，莫说是她，便连那生得天仙普通的红杏，宿世被人传得都快晋为嫔妃了，到头来不也还是一场空？
这话直是诛心至极，那言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灰头土脸地归去了。
红药心下极是佩服。
虽气势上比那潘体乾差了些，却也极具豪杰气势，话本子里那些勇冠全军的前锋官，怕也不过如此了。
衣裳与腰牌，皆是徐玠请老李偷偷送来的。
萧戟早知其斤两，却也不点破，只当他真懂了，启唇道了一声：“好。”
是故，年初六那日，尚宫局便派了人来，替红药换了一副新的腰牌，并重新登记造册，还予了她一套银头面。
她便旁敲侧击地向小宫女探听，倒是得来一些动静。
他放动手，“嘿嘿”一笑
“小公公还请快走。”最后叮咛了红药一句，萧将军便迈开大步走到老李二人身前，手里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一件厚大氅，抖开了往吴承芳身上一披，将他满身裹住。
天然的，一些小的争抢也并非没有，不过，以红药彼时的道行，对付起来并不吃力，而更首要的是，她躲过了新帝即位的那场血洗，这才是最大的荣幸。
方才景象告急，倒未曾打量其样貌，现在细观，便见此人虽被人叫做老李，实则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生得豹头环眼、虎背熊腰，那露在外头的小臂堪比小儿腰身，再加上满面虬髯，非常威猛。
见此景象，红药心下倒有几分震惊。
当然，她们的谗谄最后都落了空，反倒尽皆身受杖刑而亡。
细想来，这也不过一个名头罢了，实则倒是毫不会产生的，究其启事，还在建昭帝身上。
李九牛倒打了个愣，一时候很有些心痒难耐，恨不能扒开萧戟的脑袋索知答案。
毕竟，那处所又苦又累，半点油水亦无，实在无甚可争的，大师皆不过捱日子罢了，倒也相安无事。
只他也明白，再要问下去，那就真成笑话了，遂只得捺下心机，埋头向前。
“多……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半晌以后，一阵极低的语声传来，断断续续，几被风雪拂散。
便只这数息工夫，吴承芳竟已然被拉上了岸，阿谁老李正将他背朝上放在一个大树桩上控水。
李九牛瞪着大眼睛，将空余的那只手搔了搔头皮。
语毕，不经意回顾望了一眼，见树后那片乌青的衣角已然没了，眉头便又一松。
做完这些，那萧将军又顺手将地上的脸盆并麻绳收拢来，回身寻来一根树枝，谨慎划去雪地上红药的萍踪。
不必说，这应当还是徐玠之功，他说定不叫她暴露行迹，公然说到做到。更可贵这位萧将军心细，一应都虑到了。
宿世时，湘妃病殁，宫人分离，她在皇城最后的落脚处，便在浣衣局。
因而，临去之前，那女史冷冰冰打量了红药好几眼，淡声道：“今后好生当差，忠君效主。”
“我懂了。”李九牛威猛的大脸上，浮起一个“实在我一早就猜到了”的了然的笑，就仿佛他真的搞懂了。
红药微有些得意，半仰着脑袋，极力按捺着面上的笑。
看起来，她的易容改装还是很胜利的，这萧、李二人清楚皆曾见过她，现在却把她错以为某个小寺人。
红药心头一喜，忙又按下情感，不敢再游移，低头缩肩，学着那小寺人走路的模样，以树木讳饰身形，趟着那河边泥泞的雪地，一步一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