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息后,她才闻声了耳中的嗡鸣,像是脑袋里塞进了千万只蜜蜂,一时候,头晕目炫,视野一片恍惚。
比起严宫正的冷酷,这声音听来倒有了些情感。
很久后,宁妃终究笑了起来。
妆台很快便抵上了她的后腰,金饰匣子并针线玉盒被撞得一通“叮咣”乱响,几粒珍珠耳坠滚落在地毡上,沉寂地,如同水滴没入浩浩大江。
院子里,是一面又一面的油伞,如同被这连缀阴雨催开了一顶又一顶巨大的蘑菇,铺满了整间院落。
殿外是凄风苦雨,殿内,是长夜般的寂灭。
她很快流下了泪水,细细的绒毛扎进眼底,她不得不连连眨眼,泪水越淌越多,糊住了视野。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被人强押着谢了恩,又被人拉了起来,一应皆不由她做主,那身后之人力道之大,令她无从抵挡。
宁妃的视野,瞬也不瞬地停落在那一抹明黄上。
只可惜,她的脑袋还晕沉着,这一笑到达脸颊时,只余下了唇角轻微的牵动。
但是,她的认识仍旧陷于方才的浑沌,直到被人拉起、又强按着跪下,那耳中的隆隆剧响,才渐被窗外精密的雨声代替。
宁妃晃了晃脑袋,试图辩白出那些字句。
严宫正淡然地看着入迷的宁妃,既未命人上前押其下跪,亦未曾出声催促。
杨采萍,恰是宁妃的原名。
她下认识地转过甚。
但是,这一刻,这张海棠凳,便是她的仅存的“面子”。
“罢,罢,罢,本宫就猜着了,这宫里,又哪来常开不败的花儿呢。”宁妃笑着,单臂支住妆台,微茫的视野,掠过东窗前的梅花几。
她悄悄闭了闭眼,提起裙摆、向前半步,仿似要跪下接旨,谁想却忽地扬起手,掌中蓦地划过一道寒光。
不远处,窗扇正半启着,落雨的声音如此清楚,淅淅沥沥,如春蚕啃食着嫩叶。
她痴痴地看着,像是看了好久,久到地老天荒、无边无涯,恍然回神时,却才知,那实则只是一念。
宁妃直咳得面红耳赤,纤细的脖子与白嫩的额角上,攀爬起一根根青筋,身材也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