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她先换了身家常衣裙,方遣开世人,将托盘拿去西次间,挑开红锦,取出底下盖着的一枚大红信封。
暖和的茶汁由喉入腹,却并不能令化散她骨子里的酷寒,反令她生出绝望之感。
向妈妈便又细细劝了几句,终是劝住了她,将她扶回椅中坐了下来。
这一刻,她并未发觉向妈妈脚下那一息的停顿,管自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抹着眼泪,笑得整张脸都在扭曲。
这毫不粉饰的、清脆的笑声,正出自朱氏。
朱氏看了看向妈妈手中托盘,却见其上盖着块大红绣金线织锦,也不知藏着甚么。
如此一想,朱氏的面色终究不那么惨白了。
他们就这么瞧不上她这个端庄主母?
“奴婢不知。”向妈妈适时暴露茫然的神情。
到底要不要遣人去外书房问一声?
朱氏蓦地惊醒,昂首望去,便见那无边丝雨中,宁萱堂的院门已然在望,而大管事葛福荣正领着两个小厮,快步朝这里走来。
葛福荣家半垂着眼睛,面色纹风不动,只回身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只朱漆托盘,高举过顶:“回王妃的话,王爷差主子给王妃送东西来了。”
她是一向忍到上了车才发作的,身边除了潘氏,便只要跟车的向妈妈能听到些动静。
“哟,今儿这是吹的那里的风,竟把葛大管事给吹来了,真是奇怪得紧。”朱氏不阴不阳地说道,半边眉毛挑得老高。
葛福荣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再行一礼,便退了下去。
向妈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上前,拾起飘落的红笺,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陪笑道:“主子这不是寒伧奴婢么?奴婢又不识字,哪儿瞧得出上头写了甚么啊。”
向妈妈忙凑了畴昔,朱氏便一脸奥秘隧道:“妈妈可知五郎说定了谁家的婚事?”
还好那贱……徐玠没在跟前。
天然,她是绝敢置喙徐玠的婚事的。
潘氏见状,忙殷勤奉上热茶,朱氏就着她的手吃了两口,那冲上脑门儿的肝火,至此终是垂垂燃烧、转冷,到最后,化作了腔子里的一口冷气。
她战战兢兢地想着,怨毒地,同时亦是惊惧地,省去了腹内那几千字的谩骂与痛骂。
好险!
一起煎熬着回了府,一俟下车,潘氏立时遁辞辞职。
还好,还好。
朱氏拿眼角刮了他一下,淡声道:“晓得了,下去罢。”
欺人太过!
葛福荣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复又躬腰一礼:“启禀王妃,王爷还让主子给王妃带句话,请王妃瞧完了东西,再遣人回句话,王爷今儿下晌都在外书房。”
但是,那料想中的脆响,却并未准期而至。
朱氏却犹自不解气,直眉瞪眼抢过一旁的茶壶,高高举起,还要再砸,被潘氏死命拦下了。
潘氏本就是本身人,向妈妈更是可贵的忠仆,只要她二人闭上嘴,则本日之事徐玠便不会晓得。
若掰开揉碎了说,那就是“好一对狡赖凶险、奴大欺主的狗公母”。
自打葛福荣家的一去不返,葛家佳耦在她内心便挂了名。
望向那满案的碎瓷,朱氏感觉整张脸都在抽疼。
那是她平生最大的危急,是她不肯回顾、却又总会思及的难雪之耻,更是她的命门、死穴。
幸亏朱氏方才已然砸了一只茶盏,一口恶气出了大半,人也复苏了几分,晓得再闹下去亦是无益,遂半推半就丢开了茶壶。
朱氏收了笑,取出帕子拭去眼泪,复又捧起来茶盏漱了漱口,思及方才笺中所见,忽又想笑,忙拿帕子掩唇,冲向妈妈招了招手。
踏上通往宁萱堂的青石板路,朱氏眉心深锁,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只要一个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