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走得太急,额角都湿了呢,这副模样,如何美意义见亲家母嘛。
比如朱氏啥的。
闺女又没遭罪,则她也犯不着慌吃紧忙地,先把汗落一落是端庄。
只消这般一想,荷露又如何不怕?
只是,这毕竟是个力量活,红药还要用心嚎哭,垂垂地有些不支起来,而朱氏便也如那将倾之大厦,岌岌可危。
“快护着太太!”
她倒也想挤出几滴眼泪,以使这出戏更美满,惜乎竟是不能,只得拿出宿世吵架的特长活儿——嚎。
刘氏闲闲而立,便如那大将面对乱军,身后黑压压好几十健妇则是押阵的雄师。
她二人出身虽低,却也并非贩子里长大的,委实没见过这等阵仗。
幸亏朱氏已然被徐玠拿捏住了,纵使来硬的,她也决计不敢抨击归去。
是以行很有要用人之处,朱氏也带着好些仆妇。
这是干吗?恶妻干架么?
抱持此念,荷露用力咬住嘴唇,抖擞余勇,将身边诸大、小丫环尽皆归拢来,命她们一个个手挽动手、胳膊拐着胳膊,连起一道人墙,横在道中。
朱氏在抽、安氏在抖、红药在嚎、周妈妈在生机、粗使婆子在捉对儿厮扯扭打,外加一溜排白着脸战战兢兢的丫环。
这哭的喊的,比她想的可热烈多了。
倒是荷露收回的。
刘氏嘴角抽了抽。一刹时,肃杀的面庞有了崩塌的迹象。
虽说方才是她叫了一嗓子,可叫完了,她亦是惊骇的。
这丫头的眼睛都红了。
这厢两个主子吓得肝儿颤,偏红药还在那委曲地干嚎:
没见一边儿颤抖一边往中间倒么?
刘氏拿帕子轻拭额角,一脸安闲。
“啊呀,王妃要摔着了!”
如此大过,挨几十个板子都是轻的,便是打杀了,亦无人会感觉重。
“王妃啊王妃,您听儿媳一言哪——儿媳必须把话说清楚啊——您要不听儿媳就不起啊——”
顷刻间,二人直是心胆俱裂,生恐红药一声令下,连她俩一并给打了。
如何现在细瞧着,这遭殃的仿佛是别人哪。
乱七八糟的呼喝声中,明萱堂众仆妇咋咋呼呼涌上前去,拉手的、掰腿的,企图将红药从朱氏的腿上给抠下来。
实是怕这一开口,那笑就能喷出来,这戏就没法唱了。
红药此时之举,称之为“以下犯上”亦不为过,一旦有人究查,身为红药的婢仆,首当其冲要受惩罚。
别说,还怪好听的……呀呀个呸!
主子既要强留下王妃,则她们便把路拦下,助主子一臂之力。
荷露等几个丫环此时亦在颤抖。
但是,在心底深处,她却又总记取红药平素的好,以及临来之前红药说的那番话。
我众敌寡,另有几名充裕的玄衣仆妇目睹得英雌无用武之地,一扭脸儿,安氏还带着俩丫环呢,得,一并架起来罢。
也就在在这个当儿,一声尖叫突然炸起:
这都要打起来了,再好听那也不能听啊!
的确,朱氏是真的将近站不住了。
这如何使得?
忙甚么?
“王妃谨慎!”
这富于韵律的哭叫,经过红药那柔滑的嗓音吼出,竟有着一丝奇特的美感。
正坐地上装哭呢,实则连头发丝儿都没少去半根。
朱氏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气还是怕,身子更以一种极其迟缓的速率,一点点地往旁歪倒。
荷露护主的本能在现在占了绝对上风,一声叫罢,她又赤红着眼睛瞪眼那群黑衣仆妇:“你们都傻了么?给我上!”
不是说她的宝贝闺女要遭殃么?
太太必然能护住她们这些下人的!
归反比嗓门儿,她顾老太就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