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领着他拐了一道又一道的弯,终究在山林掩映的深处,瞥见了明灭在夜色里的星星火光。王越回想了方才一起,仿佛四周只要这一户人家。想来也是,苍云山下门路盘曲,怎会有多少人在这里居住。走近了看,竟是农家小院的模样,王越之前派去寻觅汪直的别的几人都站在门口,整齐迎候。
小兵欲言又止,抿唇指了指火线:“王将军,就在前面不远了,等您看了便知。”
沈瓷一愣,不安的感受愈发浓烈。
王越敏捷稳住身形,提起剑转回身,恶狠狠将剑锋对着沈瓷:“我不想伤你,这里不关你的事,给我让开!”
“晓得。”汪直轻嗤一声:“他也搜过这里,只是苏伯将我藏了起来,他们没找到,走了。”
“尚铭死了。”王越的声音阴沉冷冷:“我抄了他的家,在他还在牢中的时候,把他杀了。”
他充满希冀地描画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汪直回话。
那小兵见王越虽仍举着剑,但终究停止了猖獗的打击,缓下一口气,这才挪动步子,凑到王越的身边,以手为掩,私语道:“王将军,我们找到汪大人了。不是尸身,他……还没死。”
痛心和高兴同时涌上,从耳伸展到四肢百骸。
“不关她的事。”朱见濂站上前,将沈瓷拉到身后,对王越道:“你想为汪直报仇,可汪直亲手杀了我的母亲,这笔账又如何算?若不是他本身造下的孽,我又怎会视他如敌?”
汪直撇撇嘴:“你这不说废话吗?你的兵我还能认不出来?就门口那几个,都是熟脸。”
他这番话说得王越心头甚是欣喜,终究筛掉些许愁眉苦脸的神采,嘿嘿笑了笑:“你不晓得,先前我都失了但愿,觉得你必死无疑。你可晓得现在的朝中,已有了一个假汪直,作威作福,还拉得西厂的职位一落千丈。他长得同你很像,但我一眼就能感受出来,那不是你。”他站起家,上前拍拍汪直的肩膀,喜不自胜:“现在终究找到你,我一样一眼就认出,这才是朴重的汪大人。”
王越按捺下沸腾的表情,加快法度。
王越毕竟是交战四方的常胜将军,血海见了无数,朱见濂又怎会是他的敌手。几个回合下来,朱见濂已较着处于优势,王越右手执剑,左手扑地一拳打在朱见濂的鼻梁上,一下子鲜血迸流,鼻子歪了半边,朱见濂偏过甚去,王越便趁这个时候将刀抹向他的脖子。
剑,自手中跌落,收回清脆的声响,戛然止音。
先是一线裂缝,接着一点一点敞亮。
凤眼颀长,眉毛挑起,唇角微微勾起,对着他轻巧一笑。汪直坐在轮椅上,下半身空空荡荡,双腿已被截去,额角也破了一块,但那一笑当中,于万千感喟里异化一丝戏谑,如昔日影象,轰然冲上王越的头顶。
王越问他:“那如何我的人来找,你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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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落下,没比及沈瓷的回应,却俄然听中间有人怔怔叫了一声:“王将军。”
“我才不管这些!”王越步步相逼,剑势如飞雪狼籍:“汪直是我最首要的兄弟,谁敢动他,我便让谁痛不欲生!”
沈瓷看他神采,于明显灭灭的光芒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王越,你如何在这儿?”
王越瞟了一眼,是他部下一个年青的兵士,前几日同好几人一起被王越派去了苍云山下,搜索汪直的尸身。
莫非是有动静了?
王越肝火中烧,朝她斥道:“沈瓷,汪直待你不薄,现在你竟要为了杀掉他的人搏命拼活。你不替汪直报仇,起码别挡着我!”
王越喉咙哽咽,牵强笑笑:“是啊,你还活着,我真欢畅。我只是……”他抽抽鼻子,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