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戋戋贱民也敢跟士绅叫板,自从髡贼来了以后,临高的百姓就被他们勾引成非人的禽兽,不晓得甚么叫做本分了!”一名士子握紧拳头低声吼道:“……如此以夷变夏,毒害百姓!罪莫大焉!”
怀着如许的心机,年青少爷的表情又沉重了几分。他出身书香世家,除了饱读诗书以外,还游历天下,对贩子和宦海都有浏览,年纪虽轻,却已经是见多识广、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这些日子来,他在岭南和临高的各种所见所闻,都给了他一个激烈的印象,髡贼的权势之强大,已经远远超越朝廷高低的设想。而他们对大明社稷的风险,恐怕也比多次入关,压得朝廷喘不过气来的东虏更加严峻。如果再有奸臣表里勾搭的话,只怕连江南乐土也要堕入乱世烽火……合法他如此深思的时候,却俄然猛地瞳孔一缩!
固然传闻那位“澳宋天子”很快又走了,总算是没有御驾亲征大明,但却留下了太上皇坐镇琼州,建立“三亚行在”,还调集四方“旧宋遗民”共商大计,如何看都还是要对大明国土图谋不轨的模样……如果本身这些“忠贞之士”能够不辞艰险、深切敌巢,刺探出一二奥妙军情,带到广州或南京献给大明官府,并且获得某位“明主”的喜爱的话,或许就能成为本身的进身之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看着眼下朝廷这副四周走水八方生烟的模样,遵循这些读书人的粗肤见地,这辽东的建奴,西北的流寇,另有南边的髡乱,都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的。所谓天下大乱,豪强四起,恰是我辈的建功立业之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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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几个士子是看着大明的气数将尽,有天下大乱的兆头,因而就怀了别样心机——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嘛。此中有人乃至已经在临高县内转弯抹角地刺探过“进体例当干部”的门路,但是这又要剃发又要从小吏做起的糟糕报酬,实在是让诸位自视甚高的读书人望而却步。幸亏,临高这边的澳宋小吏当然狗眼看人低,但三亚那边的“澳宋太上皇行在”,或许会有甚么皇亲国戚、重臣官宦,能够慧眼识人才……
同理,哪怕只是为了保持这类极度残暴的剥削轨制,地主老财们也得让天下大部分的穷泥腿子都在灭亡线上挣扎,还得鼓捣出一套实际来自圆其说,为本身的巧夺豪取、残暴剥削来撑腰。如此耐久持之以恒的倒置吵嘴之下,久而久之,就营建出了一种极度畸形的社会看法——“人将相食”这四个字,对身处天国的灾黎而言天然是刻骨铭心。可对官宦士绅而言,那就是四个字罢了,和“品德沦丧”“感冒败俗”之类没甚么不同。比起阿谁“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他们能够就多了一点知识,晓得肉比糠值钱罢了。
“……呵呵,豪杰所见略同!在小弟看来,待到朝廷王师渡海打下临高以后,必然要开刀屠城,大杀七日!把这个妖城鬼地杀光烧光!把这些无父无君的假髡全数开膛破肚,再把澳宋髡贼重新赶回海里去!”
候车室内的另一张铁皮长椅上,另一名头戴方巾,身穿湖蓝绸直裰,脚下粉底皂靴,手中一柄朝鲜折扇,既儒雅风骚又豪气勃勃的年青少爷,正眯眼打量着身边这几个慷慨激昂的“忠贞之士”,听着他们的声声忠君报国之语,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喟,“……看来,不管世道如何变迁,大明三百年的恩泽尚在。即便在临高这个髡贼的老巢,仍然有很多忠贞义士未受勾引、心向大明,如此民气向背之下,即便琼州群贼云集,来势汹汹,只要朝廷这边能够精诚连合、早作防备,岭南这边或许事尤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