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立周王之事,何故不说?”李贵妃阅罢,蹙眉问,又道,“天子即位方五日而逐顾命大臣,不说过硬的来由,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虽已是半夜,李贵妃却毫无倦意,在慈宁宫前殿不住地盘桓。俄然,她一回身,大声问:“张诚安在?”
“迎立周王之事,很轻易查证,即便一时赶走玄翁,随时能够翻转!”张居正解释道,“玄翁逼迫皇上非照他的陈五事疏做不成,历历有据,拿这个做文章方为安妥。”
“你快拟旨,免除高拱,不准他逗留!”李贵妃嘴唇颤抖着,叮咛道,“不准泄漏风声!”
“也罢!”李贵妃定夺说,“你和张先生要有应对之策。”
张居正道:“皇上还小,太通俗的话,不像皇上的;印公嘛,精通文墨,写得太文绉绉,必让人起疑。若科道纷繁质疑,胶葛谕旨出自何人之手,岂不因小失大?”
冯保用袍袖抹了把汗,道:“娘娘,此为张老先生所拟,想必张老先生沉思熟虑过的。”又以惊骇的腔调道,“一旦事泄,恐有不测之祸,上紧用印吧!”
李贵妃又客气了两句,见礼告别,拉住皇上的手快步走出皇后寝殿,冯保跟在身后,低声道:“娘娘,当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高胡子赶走!”
送走徐爵,张居正内心七上八下,独安闲院中盘桓着,忽见东北方有一片霓虹状的惨白气,内心阵阵发慌,不敢再看,回身回到书房,双手合十,闭目默念叨:“玄翁,你官宦世家,父母倶来世,又无儿无女,安知居正的甘苦?”念毕,缓缓放下,蓦地又合十默念,“居正并非为一己之私为此不义之举,玄翁,看了《登极诏》上居正暗里加上的守祖制的话,你应当明白,居正不忍看玄翁擅改祖制,越走越远!居恰是为大明社稷计,才不得不如此的!”默念了一阵,走出版房,向东北方向望去,见惨白气渐散,内心才稍稍结壮了些。
冯保一拍胸脯:“娘娘放心!”说罢,爬起来复又小跑着而去。
张大受在东华门内从徐爵手中接过密帖,一溜小跑进了冯保的直房。冯保双手颤抖着翻开看了一遍,皱眉沉吟半晌,想不明白张居正何故重新拟旨,却也顾不很多问,忙誊写到谕旨用纸上,起家跑出直房,坐凳杌直趋慈宁宫。
回到直房,冯保镇静得不能自已,提笔的手抖个不断,只幸亏书案上用力拍了两下,疼痛感上来了,手不再颤栗,这才拟了一道谕旨,封好,交给掌班张大受:“徐爵在东华门外候着,你快去交给他,让他速转张老先生核定。”
游七出去,引徐爵出去了,张居正埋头几次考虑,改了又改,约莫大半个时候,才封交徐爵:“让印公抄了,盖上御玺,再加盖皇后、李贵妃的印章。”
正说着,冯保仓促出去了,见礼毕,恭恭敬敬把谕旨稿捧递李贵妃。
徐爵不解:“亲家老爷,不说这个,以啥借口赶走高胡子?”
张居正听得刺耳,不待他说完,便唤游七:“带管家吃几盏酒去。”
李贵妃弯身低语:“咱来问你,你可听到太高先生要迎立周王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