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万历七年正月了,张居正得知工部所发丧葬费,河南布政使司并未及时发到高府,高拱停灵逾半载仍未下葬,遂致函河南巡抚云:
“喔?!”王世贞暴露忧色,“高新郑亡故了?喔呀,这是个好动静,存翁终究能够安枕了!”他一指停在前面的肩舆,“存翁,快请上轿,到园中痛饮!”
玄老长眠,可甚悼痛。前过新郑,再奉晤言。比时病甚,与不成了,但相与痛苦耳。追惟平素,期许萧、曹、丙、魏,今一旦遂成永诀,每一念之,涕泗盈襟。恤典一节,前已心许,今虽开口大难,然不敢背,已为之调剂于内,俟渠夫人有疏,当为面奏代恳也。
外荆室有薄物,奉令嫂夫人,幸为转致。
“高夫人让门生禀报元翁,先相公平生廉洁,所爱唯此器物,无子孙可遗留,谨以此献给元翁,瞥见此物如见先相公。”房尧第哭着说。
“张叔大归乡葬父,新郑觉得皇上不会即召其回,便密遣门客房尧第入京,贿慈圣太后父武清侯谋代之。”徐阶诡秘地说,“武清侯纳新郑贿,进言慈圣,不得间。叔大既归,知其事,诮让良苦。新郑既失贿,而知其泄,忧懑发疾死!”
徐阶又自饮一盏,劝道:“人无完人嘛!叔大费经心机与内里周旋,努力于拨乱归正,推动万历新政,委实不易,元美当谅解。”
高才接函,又与高务观商,遣使入京,参谒张居正,请他为高拱创传记、撰墓铭、写行状,并依例预付润笔费并谢礼。
河南巡抚接阅张居正书牍,即发工部所拨丧葬费二百五十两,高府于初春,安葬高拱于县城西北郑韩古城墙南侧。
房尧第遂照张居正的叮咛,另写一本呈上。张居正看罢,点头承认,把奏稿置于书案,昂首盯着房尧第道:“崇楼为玄翁谋,我早就晓得;今玄翁已逝,崇楼可从吾游乎?”
“拭目以待!”徐阶笑着说。
张居正忙给高才修书:
玄老行状,事核词工,足垂不朽。不谷不过诠次其语,附以铭词耳。
“多谢元翁汲引!”房尧第起家一揖,“老仆事玄翁久,玄翁甫来世即改换门庭,吾不忍为也。老仆死,何脸孔见玄翁地下?且老仆背玄翁而从元翁,元翁看得起如许的人吗?”
故相中玄公今尚未葬。闻恩恤葬价,有司未能时给,此仁人之所隐也。不揣溷冒,敢徼惠于下执事,惟公哀怜之。
又等了几天,还不见新郑来使,张居正坐不住了,唤来幼弟张居易,叮嘱道:“你在都城盘桓已数月,该回了,顺道到新郑去,代我祭奠玄翁。”
此时,曹金也照张居正所嘱,为高拱撰写了行状,投书送阅,张居正编削了一通,致函曹金:
“幸其早败,也幸其先死!”王世贞对劲地说,“他高新郑在后代心目中是多么人,就由世贞小子来勾画啦!存翁刚才所言新郑失贿而卒,转头我就要加出来!”
王世贞举盏策应:“为取信后代,世贞必一秉史家之德。待此番高新郑请恤之事有了成果,高新郑一篇便可达成。”
厚惠概不敢当,谨璧诸使者。
徐阶自饮一盏,道:“不过还没完,新郑托叔大为他请恤典嘞!”
“我赞其相业,而薄其为人!”王世贞梗着脖子道。
“呵呵,叔大自可将此事推给冯保。”徐阶道。
徐阶含混一笑:“呵呵,别忘了,叔大和冯保身后,另有一人。”
古语云:“死者复活,生者不愧。”比者,但求不愧于此心耳,非欲布德于高家也。猥辱遣谢,深觉得愧。薄具致尊嫂夫人,幸为转纳。
是日晚,冯保命徐爵知会张居正:“高胡子的祭文,表扬当适可而止,宜寓贬词于其内;不成予以全祭,只准半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