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故?”房尧第反问,目光紧紧盯着邵方,想从他的神情中捕获到某种信号,很久又道,“敢请邵兄,可否差人带弟到珊娘茔前一祭?”
高拱复相,抵京后首日,即到草厂街私访,又迫不及待地去见陈大明。虽说是为了考查商情,以便朝廷出台恤商策;可高福暗里对房尧第说,老爷此来,必是想刺探珊娘的动静。从高福的报告中,房尧第悟出,在高拱的内心,已然有了珊娘的位置,他是牵挂珊娘的。两人遂瞒着高拱,在都城四周刺探,试图找到珊娘,哪怕查访出珊娘的行迹也好。前前后后查访了大半年,竟一无所获。两人暗自合计,只要横下心来,到丹阳邵大俠故乡去,或可有济。已悄悄整备伏贴,不巧的是,恰逢把汉那吉叩关请降之事产生,房尧第不便分开,眼看夏季到临,运河要断航,方向高拱禀报,说他欲到江南一行。
高拱不再说话,已然心照不宣。固然,他也不晓得该如何面对珊娘,但对珊娘的思念,想获得她的动静,倒是不时缭绕于心的,丝丝缕缕,欲断不能。“只能秘访,万毋打我的灯号。”高拱叮嘱道。
房尧第道:“喔,邵兄,这是为何?”
房尧第笑着反问道:“玄翁觉得门生到江南另有何事?”
“这是为何?必有原因!”房尧第自言自语,抓耳挠腮。思忖很久,只得写了短柬,透过门缝塞进邵宅。
“邵兄,小弟如许归去,不好向玄翁交代啊!”房尧第两手一摊说。
“那么敢问邵兄,”房尧第无法地说,“珊娘安在?”
“交代?”房尧第嘴角挂着一丝嘲笑,“高先生对珊娘何曾有过交代?他们之间,何谈交代?!”
房尧第扮作客商,带着主子名房山者,从潞河乘舟,顺运河日夜兼程,一起南下。旬日即到了丹阳地界。这运河恰穿丹阳城而过,房尧第遂在丹阳船埠下船登岸。
邵方俄然一惊,忙叮咛主子:“快把此榜揭去!”
邵大俠乃丹阳首富,无人不知其大名,稍一刺探,就访得邵宅在南门里,一个偌大的宅邸。房尧第到了宅前,却见大门紧闭,悄无声气,只好上前悄悄扣动门环,耐烦等候。很久,首门上一扇小窗缓缓翻开,内里传出一个老者的问话声,房尧第听不懂,陪笑问:“门公,鄙人乃来自都城的客商,欲拜见邵大俠,辛苦门公通禀。”说着,把写着“房高”的拜帖递了畴昔。过了足足一刻钟,门公翻开小窗,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吴语,见房尧第未听懂,摇了摇手,“哐”地把小窗关上了。
邵方双目微闭,淡淡地说:“珊娘已亡故了。”
“为何去江南?”高拱问。
“不必了吧!”邵方安静地说。
房尧第张口结舌,但他不甘心,侧过脸去,用余光眯睨着邵方,俄然用一种瘆人的口气道:“邵兄,弟看你满脸惊骇,你惊骇甚么?”
“时下玄翁在朝,边务为首,一旦边务有振,则民生、财用必是急务。玄翁未曾去过江南,也不便去;门生就代玄翁走一趟,体察民情,以便为玄翁参议。”房尧第把早已预备好的说辞端了出来。
房尧第还要诘问,邵方口念一声“阿弥陀佛!”把他堵回。房尧第苦笑一声,刚说了句“邵兄,玄翁…”,邵方又念一声“阿弥陀佛”,随即一笑,“房兄,刚才老衲说过了,不问世事,宦海里的人,宦海里的事,一概忘怀!”
“那么客长可为鄙人描述一二吗?”来人面无神采地说。
“来人!”邵方脸一沉,喊了一声,“送客!”
傍晚,房尧第正在堆栈读书,忽见一人来访,便知是邵方所差,觉得是要传请,谁知来人开口就问:“新郑高老庄,客长晓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