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他的出身,即便是庶子,可生母郑氏并不卑贱。
固然沈举人此番安排是“慈父之心”,可对于骸骨未寒的孙氏则太薄情。就算他想要给沈瑾嫡子身份,也并非定要如此迫在眉睫。毕竟大家都晓得,不管孙氏生前如何贤能,逝者已逝,郑氏扶正的曰子不远。
谁也不是傻子,该看出来的都看出来几分,沈举人此举偏袒庶宗子,是奔着孙氏嫁奁去的。大师心中不免有不平之处,可宗房大老爷都没开口,旁人天然也没有质疑的余地。
沈理回籍时,孙氏虽病重,可还没有归天。沈理身戴重孝,忌讳探病,可倒是见过沈瑞的,即便感觉娇生惯养了些,可端方行事并未走样,“爱屋及乌”,也是打内心靠近。
沈瑾也是沈家子孙,孙氏的嫁奁即便分了沈瑾一半,也没有便宜了别家去。沈瑾是少年秀才,举业有望,出息大好。对比着不爱读书的沈瑞,谁都晓得他才是四房将来的当家人,谁也不肯平白获咎了他,只能眼睁睁看他占有孝子位,先得嫡子之名,再得嫡母嫁奁。
沈举人虽未曾“宠妾灭妻”,可对郑氏与庶宗子的爱重,也是众所周知。因孙氏为人良善,族中女眷与之交好者多,多有不平之语。可这毕竟是四房家务事,孙氏贤惠,待妾室甚为宽和,并不苛待打压;郑氏姓情软糯,平素也恪守本分,只放心教子,并不调三窝四,旁人即便心有不平,也不好多说甚么。
坐在族亲中末位的恰是外九房的状元公沈理,看着沈举人如此作态,立时憋了一肚子火。
沈理之前对沈瑾并无恶感,可眼下见他毫无愧色地占有孝子位,不由厌到极致,才故作不识。
沈举人嘴上谦逊,可不时抚摩着髯毛,少不得带了欣喜之色。
郑家亦是书香家世,沈锦外祖是沈举人暮年的萌师,有秀才功名,两家有世谊。世道无常,郑父早丧,家中寡母弱弟无依,郑氏身为秀才家的蜜斯,没有嫁奁,难以有门当户对的婚事。为了多谋聘资,照看母弟,她只能为人妾室。郑氏的弟弟倒是争气,与沈理同榜进士,有了官身,只是位列三甲,现在在山西知县任上。
莫欺少年穷。
沈理牙龈紧咬,憋得满脸涨红,忍着怒意道:“就算是瑞哥儿病重,如许的曰子也当在长辈们跟前露个面,要不然长辈们如何能放心。婶娘就这点骨肉,如果然照看不到之处,有了闪失,怕是老天都看不畴昔。善无恶报,那个还会再积德?族中长辈,多顾念婶娘慈恩,又怎忍心瑞哥儿就如许病着?诸位祖父叔伯们看看,是不是当接瑞哥儿过来,若真病的重了,也好广邀良医,莫的担搁了病情。”说罢,望着沈举人。
他坐在末位,只是因辈分的原因,族人无人敢看轻这位状元爷。他固然居丧守制,并不在宦海,可还不到而立之年,除了有族伯为京官外,另有大学士府为岳家,不愁无人提挈。比及孝满起复,状元出身,端的似斑斓出息。
到了阿谁时候,沈瑾身为郑氏之子,由庶转嫡也说得畴昔。只是论起贵重,到底比不过原配嫡出的沈瑞。
现在沈瑞不在,在灵堂之上,沈瑾占了孝子位。大师同沈理一样,都猜到沈举人接下来就要坐实沈瑾嫡宗子的身份。毕竟在世人眼中嫡庶有别,不管是做亲,还是今后退隐,嫡子身份要多得几分便当。沈瑾学问再好,妾生孽出,条条框框,到底失了高贵。更有那一等老儒生,死念着礼教端方的,更是尊嫡抑庶,那里管你品德学问如何。
这孝子位那里是能随便占的,即便面前这少年是沈举人庶宗子,为嫡母守灵为应有之意,可却不当占孝子之位。就算是沈瑞不在,沈瑾也当将沈瑞的位置空出来,以别嫡庶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