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面上笑容更胜，便不再啰嗦，揣了银子出了茶馆。她没有直接去马路劈面，而是叫来一个半大小子，低声叮咛了几句，方不紧不慢地走到马路劈面。
不是她将奉上来的中人费往外推，实是不乐意掺杂进这些事。那些贩子地痞，只盯着银钱，可不会管你是举人老爷、还是秃顶大和尚，既是“垂钓”，等人中计，少不得要洗劫一番。
沈瑞想了想，问道：“积德没有好下落，冷眼旁观反能独善其身，那今后谁还敢积德？”
五宣公然如沈瑞所想，见到这跪着小女人，非常存眷，不断地望向王守仁。
大明朝买卖人丁分两种，一种是在官府登记的左券，一种是私契。
方才虽出了松江府地界，到了姑苏府嘉定县，毕竟还在南直隶地区，百姓富庶，现在承平乱世，没有天灾[***]，如许”卖身丧父”的戏码还是可贵一见，很多行人立足围观。
媒婆闻言，脸上没有向小二那样较着，可神采之间还是有些迟疑，视野在五宣身边的包裹与纸伞上转了一圈，又看了中间的洪善禅师一眼，堆笑道：“这位举人老爷恁地心善，只是瞧着像是要赶路的，买了这小丫头，担搁了路程反而不美。如果老爷瞧着不幸，赏几缗钱岂不费事？”
沈瑞之前感觉的不对劲，也正在此处。不管这小女人是父死前是住在堆栈，还是流落街头，安身之地总不会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四周邻近城门，堆栈茶馆旅店林立，有士人富贾所投宿的初级堆栈，也有贫民落脚的大车店。
王守仁看了媒婆两眼，道：“妈妈美意，我心领了。请妈妈出面，不为其他，不过是看不惯那小娘子这般年纪，恁地苦跪。妈妈只叫那小娘子签了正式委身文书就好，至于地上那位，有了银子，自有‘热情人’出面帮着营葬。”
沈瑞回过甚，看着五宣笑嘻嘻地模样，有些不测：“这是假的？”
不远处，三三两两，站了很多看热烈的人。
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戏了。
王守仁也望向马路劈面，发觉出沈瑞看他，笑道：“瑞哥儿但是感觉好人当有好报，如许做了善事反而被失了财物恁不公道？”
王守仁横了他一眼，低声同洪善禅师说了一句，两人便移步上前。五宣拉着沈瑞的胳膊，从速跟上。
小二闻言，望了马路劈面一眼，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下，还是接了铜钱，颠颠地跑去与掌柜打了个号召，出去寻人去了。
沈瑞先看向草席下暴露的一双脚，上面是五分旧的布鞋，裤脚是已经退色的粗布；再看那跪下的小女人，一身带了补丁的衣裙，头上系着拇指粗的白布条。如果孝女身份，这身打扮明显不伦不类，按规制应当披麻带孝。可对于一个流浪到需求“卖身”的小女人来讲，如许景象仿佛更加实在。她这么小年纪，如果然的清算得妥妥铛铛，反而要引得人思疑。不知小女人已经跪了多久，头上汗津津的，看着摇摇欲坠，更加显得孤苦不幸。
沈瑞还在深思王守仁话中之意，王守仁已经唤了小二过来，叮咛五宣打赏了半把铜钱，叫他去喊官媒婆来。
也不知媒婆说了甚么，本来站在不远处站在的那些人，就有人上前。
五宣从褡裢里摸出几块银饼子，两块大的，两块小的。
小女人跪了这好久，已经跪不直，堆坐在地上，精力也略显委靡。在她中间，有个三十多岁的瘦子，穿着繁华，仿佛对小女人很有兴趣，指指导点的，同中间的人不知说着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