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跪了这好久，已经跪不直，堆坐在地上，精力也略显委靡。在她中间，有个三十多岁的瘦子，穿着繁华，仿佛对小女人很有兴趣，指指导点的，同中间的人不知说着甚么。
五宣笑嘻嘻道：“我们大哥夙来风雅，如有节余，只当请妈妈吃酒。”
五宣“哈哈”道：“碰到肥羊，谁会放过。即便不令人明抢，也会使窃匪暗中缀着，谁叫这善心一发、财露白哩，不招贼才怪”
沈瑞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有人被骗，会被骗了卖身银子？还是被洗劫一空？”
媒婆眼力最厉，并没有单凭衣帽敬人，在王守仁面前非常客气。
前人最是科学，顾忌鬼神之事。如果这小女人真如她所说，随父来嘉定探亲不遇，父死无依无靠，早有人拿着苕把出来撵人。之以是任由她做戏，多数是晓得其秘闻，心有顾忌。
少一时，先前同媒婆说话的半大少年返来，身后带了两个衙役。媒婆笑盈盈地迎上，不知说了甚么，引得那两人连连点头。
王守仁道：“再次谢过妈妈，我记下了。”说罢，倒是不改主张，表示五宣取银子。
王守仁见他不语，挑眉道：“怎不作答？”
五宣先将那几块饼子递给媒婆道：“这十两银子与那小娘子做身价银，余下那一两银子与妈妈吃茶。”
不是她将奉上来的中人费往外推，实是不乐意掺杂进这些事。那些贩子地痞，只盯着银钱，可不会管你是举人老爷、还是秃顶大和尚，既是“垂钓”，等人中计，少不得要洗劫一番。
方才虽出了松江府地界，到了姑苏府嘉定县，毕竟还在南直隶地区，百姓富庶，现在承平乱世，没有天灾[***]，如许”卖身丧父”的戏码还是可贵一见，很多行人立足围观。
小二闻言，望了马路劈面一眼，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下，还是接了铜钱，颠颠地跑去与掌柜打了个号召，出去寻人去了。
媒婆闻言，脸上没有向小二那样较着，可神采之间还是有些迟疑，视野在五宣身边的包裹与纸伞上转了一圈，又看了中间的洪善禅师一眼，堆笑道：“这位举人老爷恁地心善，只是瞧着像是要赶路的，买了这小丫头，担搁了路程反而不美。如果老爷瞧着不幸，赏几缗钱岂不费事？”
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戏了。
王守仁横了他一眼，低声同洪善禅师说了一句，两人便移步上前。五宣拉着沈瑞的胳膊，从速跟上。
五宣不屑道：“这谋生本就不是正道，多是一些贩子地痞做局骗几个银子花花，如果然跪了个妙龄小娘子，本地哪个老爷、少爷看上，别说身价银难讨，说不得因内心膈应，还要清算这些地痞一顿。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沈瑞还在深思王守仁话中之意，王守仁已经唤了小二过来，叮咛五宣打赏了半把铜钱，叫他去喊官媒婆来。
沈瑞先看向草席下暴露的一双脚，上面是五分旧的布鞋，裤脚是已经退色的粗布；再看那跪下的小女人，一身带了补丁的衣裙，头上系着拇指粗的白布条。如果孝女身份，这身打扮明显不伦不类，按规制应当披麻带孝。可对于一个流浪到需求“卖身”的小女人来讲，如许景象仿佛更加实在。她这么小年纪，如果然的清算得妥妥铛铛，反而要引得人思疑。不知小女人已经跪了多久，头上汗津津的，看着摇摇欲坠，更加显得孤苦不幸。
媒婆笑着对话，并不与之抵触，还是拉着那小女人说话。
王守仁看了媒婆两眼，道：“妈妈美意，我心领了。请妈妈出面，不为其他，不过是看不惯那小娘子这般年纪，恁地苦跪。妈妈只叫那小娘子签了正式委身文书就好，至于地上那位，有了银子，自有‘热情人’出面帮着营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