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扑在地上,搀扶起满头是血的王恭妃。母子对视半晌,然后拥在一起捧首痛哭。
林延潮微浅笑道:“哪来林相公,只是读书人。”
除非复官以外,泰昌天子还派中使存问申时行,王锡爵,赵志皋等在家致仕大臣,感激他们在争国本时的保护,并给犒赏。
“以往大行天子念贵妃之劳,不在知名之位号。臣体大行天子之志,亦不在非分之尊崇。若义所不成,则服从非孝,遵礼为孝,臣恳请太子,皇贵妃体察。”
紫禁城内,景阳钟连响,澈传禁宫表里。
说罢林延潮不由抚须大笑,孙承宗胸中万千言语却不晓得作哪一句。
林延潮看着孙承宗发笑道:“吾不是萧何,你也莫当曹参,如果能够,各将姓名书于青史,独列一章,聊资四座之欢!吾向不惧人言,却独惧先人史笔,你说好笑不成笑?”
但见昔日门庭若市的宰相府邸,本日却显得有几分冷僻。
孙承宗说完饮毕。
林器,林双都笑着跳起来。
这时候沈鲤低声道:“必须请翊坤宫出来商讨!”
这彩虹屁拍得倒是挺舒畅的。
林延潮闻言想了想道:“陛下的恩情,臣本不该辞,但临别之际,不敢有些许余帛赢财,以负先帝知人之明。臣在故乡有财产不但能自足,还不足饶。臣之子孙自有子孙之福,也不消加官加爵。”
“哦?大事?”郑贵妃道,“你此话甚么意义?莫非自比武乡侯吗?”
就在旬日以后。
于慎行当即拿出早已草拟好的劝进圣旨再劝。
林延潮举杯一饮而尽,胸中豪气顿生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倾尽江海中,赠饮天下人!”
……丧礼遵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官方音乐嫁娶,宗室亲王藩屏为重,勿得擅离本国。各处摠督镇巡三司官处所攸系,不准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官员并免进香,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奴婢不要甚么尊位,只求你让我们母子二人团聚,平安然安度过余生。”
殿上檀香氤氲,君臣相对而坐。
禁宫内,宫女寺人们都是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昂首望向钟响的处所。
郑贵妃听得一头雾水,但一旁大臣们都是纷繁点头,林延潮这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实在是好。
“先生字字呕心沥血,朕受之,”新君合上奏疏道:“来人,召沈鲤,朱赓,于慎行,孙承宗来见!”
说到这里林延潮从袖子取出一奏疏道:“今臣将辞陛下而去,唯独一事放心不下。此疏内详载矿税如何改商税之法,此事吾与当朝诸公筹议已久,大抵已是安妥,但实施下去必然会有诸多争议,但不成因反对干休。此是先帝所遗陛下之恩德。”
故而大臣们不是歌功颂词,而是实事求是地参议如何施助安民备荒。
除修撰,延潮以年家子受知申时行,未满两年,任两房制诰敕,经筵展书官,讲官,迁侍读。
延潮三年不任,任之以社稷为己任,高低多有肘制,常以事而无功自叹,然不负救正救时之名。平播州,开海贸,革漕弊,举新钱,废火耗,兴教养,相业非常。延潮初官任气好矜,及入当局反却刻薄有容,与辅臣赵志皋,张位,沈鲤皆相厚善,而至临大事,决大议,决然莫能夺。
乾清宫管事牌子王安当即迎了上来道:“见过林老先生,皇上正在批阅奏章,叮咛林先生一到,就请入宫中。”
说到这里,林延潮回顾看着府邸,去官前虽有筹办,却没推测面前此景如此萧瑟。
“于公以后呢?”
当时王恭妃太子母子二人本有无数话要说,但苦于郑贵妃的人在旁监督,王恭妃只能道了一句‘儿大如此,夫复何憾’。因而二人冷静泪流不言一句,直到王恭妃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