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俄然伏下头:“我真想让她好好的活下去,我会让她做皇后、做太后,让之前那些瞧不起,欺侮她的妃嫔宫女们一个个全都跪在她的面前告饶!”
获得动静的郑贵妃反倒温馨下来,眼底尽是浓浓讽刺,咯咯一声轻笑道:“本宫觉得是谁呢,本来是阿谁不利催的贱人……皇贵妃?她凭甚么封为皇贵妃,大明后宫法规皇贵妃只要一名,可本宫还没有死,她凭甚么!”
景阳钟无事不得轻动,非年节不响,非战时不响,非大乱不响,非国丧不响。
朱常洛还是没有昂首:“为甚么死的不是你们,母妃活着的时候,你们对他极尽欺侮,现在死了,你们哭得倒是悲伤,即然如此,干脆让你们都为母妃殉葬可好?”声音降落,说话暴虐,可在苏映雪听来,好象失群孤雁鸣叫,又好象困兽舔血的吼怒,但是不管如何样,都难以粉饰此中饱含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深深的不甘。
回身坐回妆台,骄贵倨傲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抖衣而颤的世人:“且先别慌,死了个贱人不算甚么事,过些天没准还要死个更大些的也末可知。”
沈一贯有些目瞪口呆,但早有筹办的他从袖子取了一份名单:“老臣这里有一份名单,上边所记诸人,都是和妖书一案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必须一个个的拿下细问,方得清楚明白。”
小印子眼皮都没有抬,声音都是木的:“回娘娘,身后追封皇贵妃,这个也不是没有先例。”
老远一声厉喝传来,苏映雪这才回过神来,又慌又乱的转头看时,见一个女子一身素衣自远而近快步而来,两只眼睛瞪得如同一对鸡蛋,神情气急废弛,看模样活象一只被抢了食的高傲非常的孔雀。
钟声在第五声后便绝了声气,手中持着的玉梳啪得一声跌在地上。
帐内没有任何声音反响,压了压内心的千头万绪,竹息屏息静气的在帐外躬身等待。
苏映雪脸上黯然失容,目睹朱常洛已近失控边沿,就象一张绷得太紧既将崩断的弓,不由得大惊失容,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堵上他的嘴:“殿下,你太累了,要歇息了!”触手如同碰到了烧得正热的炭,苏映雪失声惊奇:“你在发热!”
朱常洛又道:“但是她对我很好,不管我对她如何坏,她一向都对我很好。”
“谁看上他了,你不要胡说八道。”苏映雪又羞又急,一张脸火一样的发烫。
大明万历二十春,太子生母恭妃在坤宁宫薨逝,谥号温肃端靖纯懿皇贵妃。
四周喧闹,春夜暖和,顺着宫路一向蜿蜒前行,王安在前边固执灯笼照亮带路。
当沉默和夜色化成困意如同潮流一样向他袭来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抵当,睡梦中仿佛有一只手悄悄抚过自已的头顶,暖和又亲热,即使在睡梦中,朱常洛也能复苏的辩白出那是母妃恭妃的手,因而他闭上了眼,睡得更加苦涩。
叶赫嗯了一声:“我晓得。”
“狗主子,偏你晓得清。”郑贵妃一只手啪得一声拍在桌案上,白玉一样的手背青筋迸起老高:“一个贱婢罢了,死就死了,有甚么奇怪,就是封了皇贵妃,一样是个贱婢。”
“放开他!你在干甚么?”
聊毛啊聊……望着伏在叶赫背上远去的朱常洛,李青青和苏映雪大眼瞪小眼。
帐外脚步声止住,随后传来竹息熟谙安静的声音,不过明天不太一样,太后较着听出了竹息语声里那一丝慌乱:“回太后,坤宁宫那边来人报……说恭妃娘娘薨了,太子已经提早赶了去。”
望着缟素如雪的灵堂,看着络毫不断前来哭祭的各宫妃嫔,朱常洛油然出一股恨意!不说各位主位,就是那些末一等朱紫才女,生前她们何曾将母妃有一丝一毫放在眼中,现在时移事易,一个个倒哭得如丧考妣一样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