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敢,陈洪本就比主子会办事,他当掌印寺人这个职,主子是佩服的。”
能将杀轻而易举地说出来,陈洪晓得,这一关他是过了。
嘉靖昂首看了一眼陈洪,特别看到他那那大红官服,“如何着,事情干都干了,也没问过朕的意义,却在朕眼皮子底下装模样了?”
陆经立时便跪倒在地上,“臣有眼无珠,请圣上惩罚!”
陆经安闲答道:“这些考卷已经能证明,何况这一次东南大战,胡宗宪决胜不难,但能保全我军不损一卒,还是要靠即将下海的鸟船。于可远虽无功名,其功可表。”
连续串巨响,在玉熙宫的地板上响起,每磕一次,陆经的额头便迸射出一滩鲜血。
陆经低头站在御案一侧,静等着嘉靖发话。
“那你在恼甚么?来,到朕身边说。”
实在,这些公公都清楚到底是谁动了鸟船草图,是谁坏了制造工艺。黄锦骂“此民气机坏透了”,实在就是在骂陈洪,因为陈洪只给锦衣卫督查质料的权力,并没让他们看着草图,这是早有筹办的。
“他是冲着严阁老去的,但皇上现在并不想动严阁老,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他逼着您表态,还拿军国大事做赌,您不但不罚他,还任由他在工部混闹……”
或许,在嘉靖帝看来,严党已经难保。严党一倒,清流一脉便要登台,陈洪最大的错处就是不该主意向裕王示好,陈洪监如果和裕王党走到一处,便是内阁、“太子党”和司礼监这三个最首要的权力机构并到一处,深有架空皇上的怀疑。
嘉靖这时竟然蹲在蒲团旁,本身挽起裤脚子筹办泡脚!
嘉靖帝又问:“那陈洪值不值得为君沉吟?”
不一时,黄锦满头大汗地踏出去了,跪在地上,面朝着嘉靖,却没有昂首,而是望向空中。
嘉靖倒也松开了手,让陈洪挽裤腿,慢悠悠隧道:“给你十个胆量,也不敢欺瞒。只是胆量忒大了点,这类事也敢自作主张,还将裕王牵涉出来,就凭这个……”嘉靖调子俄然举高了很多,“朕就能杀你一百次!”
陈洪:“嗯,动静我也提早流露给裕王了,有徐阶高拱他们,裕王应当能体味我的意义。”
黄锦再不耐烦他们的回话,大声喝道,“把工部那些涉事的官员都抓了,一个个审!”
陆经深切地感遭到帝王情感之变,实在难以揣摩。
绕着精舍走一圈,嘉靖重新踱回御案前,望着那些考卷,终究开口了,“都说曹操是枭雄,诗词作得却比很多圣贤好。你以为,最好的是哪一句?”
陈洪只好跟着膝行了两步,一边伸手帮嘉靖挽裤腿,一边奉迎地答道:“主子是天上的神仙,甚么事情都瞒不过主子您,主子本想讨主子示下,唯恐有损主子圣德。是刀山是火海,是油炸是炮烙,主子都认了!可万不敢欺瞒主子!”
陆经当然明白:“回圣上,臣觉得当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一句最有圣贤之意,最有帝王气象。”
陈洪想在嘉靖龙驭宾天后寻觅新背景,实则是一步死棋。
“可见此民气机坏透了!”
陈洪便在殿门口的坐墩上坐下了。
砰!
说这话时,嘉靖帝很有些自嘲的意义。
这个头,陆经磕得格外慎重,也格外朴拙,然后爬起退出了精舍。
两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
“于可远值得为君沉吟吗?”嘉靖反问。
“主子特来向主子请罪,请主子惩罚。”说这话时,黄锦很有些言不由衷,特别像个受了委曲的小孩子。
嘉靖看着他,仿佛想看出他说的话里有几分是朴拙。
黄锦委曲巴巴地爬到嘉靖帝脚下的台阶,“主子,主子不明白,陈洪敢背着您干出这类事情,鸟船一旦下海,开赴浙江,折损了火线的兵士,他就是最大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