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马低嘶一声,契戎侯嬴无翳的身影转刹时已经是雪天远处的一点。契戎国围攻天瞑阁的上千军士在契戎军那名黑铠军人一挥手之下,跟随君主而去,诺大的天瞑阁废墟俄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名契戎军捧着一把铁铲,恭恭敬敬地站在钦使的马下。
“杀!”君侯拉上面甲,俄然高举起他的斩马刀。
“莫非是北山大营的救兵来了?”
“下雪了……”西越枫踏出竹里馆的精舍,抬头看着天空。
“君侯如此了事,只怕有失谨慎吧?”一个尖细的声音俄然突破了寂静。黑铠军人儒生普通的脸庞上挂起一丝苦笑,骑着白马以手掩鼻的钦使已经现身在远处。两名军人各披着吵嘴两色甲胄和战马,夹在钦使两侧贴身保护着。
“如果不起出背叛的尸身让本使带回天启,本使该如何取信天子和天启城的诸公?如果不以秋燝首级传视天下,又如何镇服四方的乱民?君侯莫非真的觉得秋燝不会使诈?”
屋中只剩下插花的女人。她低头看着水盆倒影中一尘不染的人。过分白净的皮肤就像一张详确的绵纸,上面适意般地挥出两痕翠绿的眉。渐渐的,泪水从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划过,落在水盆中,倒影就此碎了。
“不过也只要如许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女儿,”晋侯起家契戎去了。
契戎侯马鞭一指:“那么就是那边那人了,那就是晋侯秋燝的尸身,钦使带回天启交差吧。”
“枫……”
十八岁那年,第七个贵族军人觐见晋侯,被召竹里馆赏雪,更蒙晋侯的恩宠赐给家宴夜饮。她打量灯下的军人很久,没有说不。阿谁年青军人的名字,叫做西越枫。
“君侯,”一骑赤红色的战马旋风般驰来,张博切近了嬴无翳的耳侧,“我在城南的处所抓到了一个女人。”
远处的喧哗逼得更近了,成千上万的呼喝声会聚在一起,远远听着就像山间的风,让人误觉得是春季。一只晶莹剔透的手将斜切下的白梅插进素瓷瓶里,细而黑的笔挺长发垂在梅花之畔,梅花更加白得惊心动魄。
“是!”
铁灰色的天空沉重的压在人们头顶,骑在顿时,仿佛就契戎天空更近了一丈。拖曳着火蛇的箭雨一泼一泼投上了天空,划着千万条庞杂的弧线落下,将秋叶城的城墙淹没在火海中。凌晨的北风将呛人的浓烟远远送来,此中还杂着燃烧肢体的焦臭。
“契戎侯嬴无翳,只怕是乱世的种子吧?”白毅冷静地看着废墟。
“赤……潮!”
“我……我瞥见契戎军撤了,”一个年青的守城兵士俄然站直了,指着远方契戎军列队的弓箭手,“契戎军撤了!契戎军撤了!”
“杀!”全部田野都在应和契戎国君侯的号令。仿佛拉开了闸门,那片积蓄以久的赭红色流水荡漾回旋,倾泻在疆场上,漫过了大地的每个角落,直扑向西凉的城门。在这场阵容逆转北风的冲锋中,统统人的声音都被吞噬了,只剩下千夫长有如嗟叹般的一声……
“息衍,你本来就是乱世的种子。”白毅目光一闪,随即垂下了视线。
今冬的第一场雪,竟然在秋叶城毁灭的凌晨降了下来。漫天的白茫茫,园中小径的绝顶,一株白梅树虬枝横斜,仿佛画纸上几道细致的墨迹。西越枫看着梅树,远处的喊杀声垂垂不闻,四周静得生寒。
他回身拉上了门,按刀而行,走廊中响起他安闲不迫的脚步声。
“真好……”
“枫,园子里的梅花开了么?”
“君侯如何可托口雌黄?死在宫门口的,怎会是秋燝的尸首?”
白梅树梢的积雪簌簌地落下了几片,几点暖和的红意溅在雪上,渐渐地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