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要殷商古玩?”独木舟飘来一句纯粹的大梁官话。
“不对不对!小子老是岔道,只不过老夫一时想不来罢了。”
篷车声音道:“穰侯才具智士,方才已有狐疑,只是其人见事稍缓,健忘搜刮车辆,半晌后必定回搜。鄙人前行,山口等待。”王稽略一思忖道:“也好,便看先生料事如何?翻开车篷。”严实的行装篷布翻开,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跳下车来,对着王稽一拱手,仓促顺着官道旁的巷子去了。王稽第一次在阳光下瞥见这个奥秘的张禄,虽则仍然垂着面纱,那健壮周正的行动却仍然使王稽感到了一丝欣喜。
“风雅气象,彩!”韩釐王率先喝采一声,却当即感觉不当,笑吟吟看着秦王,“赵王应秦王之请而吹打,秦王评点了。”
赵括回声即答:“此论春秋可也,战国之世拘泥此论,当败兵!”
遵循礼节,大国特使的轺车可中转丞相府邸大门,而不必将轺车停放车马场再徒步到府门禀报入内。但是久在王侧走动,王稽倒是心机周到,晓得此等贵胄之爱好,叮咛驭手将轺车圈赶到车马场停好等待,本身只带了一个捧礼盒的吏员安闲来到府门前。
跟着余音袅袅的钟声,三王同时用一支精美的铜钩钩在了鼎盖孔上,当的一声,鼎盖掀起,突然热气蒸腾肉香满盈大帐。韩釐王满面东风地举着酒爵站了起来:“大宴伊始,韩咎身为东道,先敬两王兄一爵!”赵惠文王正要举爵,纹丝不动的秦昭王嘲弄笑道:“看来呵,三晋皆有魏惠王遗风,都是盟主癖也。明是列席会盟,如何东道盟主普通作势了?”一言落点,韩釐王顿时面色涨红,举着沉甸甸的大爵局促得无所措手足。
“敢问先生,”王稽遥遥拱手,“张禄何许人也,竟有伊尹之比?”
“且慢!”老廉颇蓦地拉住了蔺相如衣袖抬高了声音,“赵王此行,当真无忧?”
如果仅仅数量占优而战力疲弱,秦国五十余万雄师何惧之有?要紧之处在于,赵国这六十余万雄师,恰好是胡服骑射以后练出的精锐新军,其剽悍英勇之战力,竟能一战吞灭秦军八万铁骑,当真令人惊心。纵是胡伤用兵不能与白起比拟,但是两军死战绝地,赵军并非雄师重围以数倍兵力上风取胜,而是在兵力大抵相称的情势下死战取胜的。若非此等血战,岂能令善战之秦国朝野震惊?
回到书房,赵惠文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秦王嬴稷究竟有何图谋,要在这和氏璧上大做文章?孝母陪葬,屁话!普天之下谁不晓得,秦国法度森严,向有“非举国公议,君不得割一城一地”之大法?以十五城互换和氏璧,即使不是割地,也是怪诞之尤,如何能通过秦国那些重臣名将了?战国之世,国度财产以内涵只是实实在在的三样——地盘、公众与诸般合用财贿。除此以外,珠宝名器甚或货币,都是可有可无的。进入战国两百年,只要一个魏惠王是真正的珠玉癖,酷好保藏各种明珠宝玉与罕见金器,视此类物事为“国宝”,被当时髦方才即位称王的齐威王大大嘲笑了一通,今后成为天下笑柄。饶是如此,当时的越国要用一颗千年大海珠调换魏国南部六城,也被魏惠王决然回绝了。魏惠王恶狠狠地答复了越国特使,本王有六城之地,可得三万铁骑;三万铁骑纵横天下,何宝不成得也!一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魏惠王尚且如此,简朴明锐的秦昭王如何能做出此等怪诞事体来?如果真正互换,赵何必定是毫不游移,一方玉器再贵重,也只是一方贵胄赏玩器物罢了,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成兵强国,如何当真代价连城当得十五座城池?